可造成这不堪场面之人,是她。
念及此处,宋鸣珂再也绷不住了,双手捂脸,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颤音:“……滚!”
…………
五族使团来京的目的达到,只逗留三日,便计划东行。
期间,他们为免再生事端,并未对外宣称,元礼是木族的下一任继承者。
元礼和静翕如常在私宅内做药丸,完成后,将不同种类的药丸分瓶子装好,一一贴上标记和名称,忙得不亦乐乎。
离京前一夜,户外大雪纷飞,片片离愁别绪。
见元礼换了黛绿长袍,眸光柔柔,摆弄着几罐刚腌渍的梅花蜜,静翕忍不住问道:“哥哥,其实你……”
“什么?”元礼听她欲言又止,搁下手上事物。
静翕苦思许久,终于试探道:“你心里有她?”
“算是,又好像不完全是。”元礼微微一笑。
静翕没听懂,茫然瞪眼。
“起初,我受师父之命入宫时,他们兄妹恰好十一二岁,遭遇和经历,实则与我们颇为相似,同是嫡系继承人,同是遭人陷害,可她……比我勇敢。”
元礼垂眸,续道:“这五年来,我一日日看着她成长,视她为君,也视她为妹,或许还掺杂了些不该有的念想,但自知身份摆在那儿,没往深处探究。“
他顿了顿,又问:“倒是你……你有何打算?”
“我没想好。”静翕自然明了兄长所问。
犹豫片刻,她小脸漫过红云,悄声道:“他不让我走。”
元礼面露不豫:“这小子!枉我费尽心力治了他五年,竟一声不吭逼我当大舅子!”
“哥哥!”静翕面红耳赤,妄图否认,可宋显琛的确向她提出过类似请求。
元礼无奈而笑:“阿翕,你动心了。”
静翕得知“长公主”是男子后,曾抗拒厌烦了数日。
可宋显琛力邀她作伴,待她温柔备至。
静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他时,怜悯和爱惜兼而有之,越来越不忍心丢下他。
元礼等不到她的回应,复道:“太后狠戾,而他性子柔善,未必堪当大任。来日若有风波,他未必护得住你。
“咱们兄妹来中原后,聚少离多,目下五族百废待兴,你理所当然该回去,协助我和小姑姑。”
他身为兄长,一心希望把妹妹托付给最强大的男子。
宋显琛贵为天子之尊,却因久病而多愁善感、悠柔寡断,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静翕抿了抿唇:“我……晚一点回。”
元礼沉吟半晌:“也好,你留在京城,一来观察他的病情,二来等我回去安顿好了,确认安全无虞,再回来接你。”
静翕重新拿起绣了一半的夹棉披风,嘴角微勾:“好。”
…………
翌日,大雪方停,霍睿言骑了赤色骏马,亲自护送兄妹二人到城东二十里外,与五族的百人使团汇合。
百人使团刚由鸿胪寺的人送至此地,正停下车马,候在道旁。
兄妹二人从马车上缓缓而下,教人顿觉眼前一亮。
元礼一身黛绿色绣叶纹袍服,头戴乌木发冠,比起以往的阴柔,更添豪迈气势。
静翕也按照木族惯例,改穿了翠色绸缎衣裙,外披淡青色披风,发上簪了碧玉簪,显得端庄娴雅,神采飞扬。
作为未来的木族王,元礼是使团中地位最高者,各族的代表皆对他躬身行礼,又围着静翕问长问短。
静翕十分忸怩,只因她后知后觉发现一个大问题——她大致听懂部分五族语,却基本不会说。
元礼简单扼要解释说,静翕尚有要事,需在京城内逗留一段时日,等过年后阳春三月,才安排人来接她。
也许是静翕颊畔红霞起落,引发了五族人的无限遐思。
他们纷纷转目望向仪表非凡、龙凤之姿的霍睿言,眼底无不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众所周知,元礼与静翕分别数年,全因霍家的这位二公子出手相帮,才得以团聚;且他们被人追杀时,是霍二公子收留在私宅内,悉心照料。
眼下,霍二公子在朝中身居要职,官至二品大员,还有侯爵加身,如此青年才俊,世间少有,不论容貌才华,均配得起一族的长公主。
霍睿言被各种好奇、欣赏、安慰的眸光穿成了筛子,内心涌现出成千上万的问号,又无从辩解,自我安慰,只要宋显琛兄妹理解就好。
正当众人与静翕依依惜别,京城方向急匆匆奔来一队人马和一辆马车。车身以香木打造,雕工精美,帷幔以金丝银线织成,气派不凡。
“长公主驾到!”
元礼和静翕同时大惊,当马车停下,裁梅与纫竹扶出一华衣少女时,元礼的眼光暗了三分,静翕的双颊则红了三分。
来者并非宋鸣珂,而是宋显琛。
元礼失笑,他想太多了……宋鸣珂岂会亲自赶来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