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黑暗,袁故死死拽着被子,觉得心中一口气滞留在胸口,经久不散。
然后袁故猛地掀开被子,一件件把衣服穿回来,他走到窗户边,刷得一下拉开了巨大的窗帘。精致的布料在微弱的月光中翻腾出一片浪涛,袁故赤脚站在窗户前,一双眼眸光沉沉。
不知道站了多久,袁故终于有些站不住,他缓缓靠着窗户坐下来,背对着微弱天光。他忽然有些害怕,这不会真被关上一辈子吧?他哥怎么办?他妈怎么怎办?还有他爸,他爸都还不知道他还活着。
陆参,陆晟,林木,甚至还有温乔。他还没敢问一问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袁故低吼了一声,真要是被关一辈子,他绝对能疯。谭东锦这是逼他往绝路上走,这么下去,他迟早得崩溃。谭东锦说是喜欢他,这就是他的喜欢?这他妈算什么喜欢,他不要行了没?
他袁故这辈子就想好好活着,天天养狗晒太阳,找个小男朋友过日子。谭东锦的感情,这个人,他都不想要了。他就想好好活着。他一想到自己会被关在这个房间一辈子,袁故就有想杀人的冲动。
意识逐渐被疲倦淹没,袁故抵着自己的眉心,沉浮之间忽然想到了那句千古名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他爱谭东锦的时候,他可以赴汤蹈火,可以万死不辞。但是这一切在自由的面前,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他是一个人,有着独立自主人格的人,他原本应该自由,并将永远自由下去。
这世上谁都不能剥夺另外一个人自由的权利,哪怕是以爱为名。
一边气愤,一边难受,不知过了多久,袁故终于慢慢合上了眼,他最后想到的一个人,是温乔。不是因为他希冀着温乔来救他,而是因为,温乔是一个那么自由的人。
那么自由的人。
在袁故终于靠着墙壁睡着的时候,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了。谭东锦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站在袁故面前看了一会儿,轻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把人慢慢放了下来。他伸手给他盖好了被子,整个过程中动作都极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他借着微弱的月光,静静看着床上的人。许久,他伸出手,却最终只是轻轻抚了下他的发稍。
他知道袁故现在不能接受,但是谁都是有这个过程的,习惯之后,他终有一天能坦然接受这个现实。时间是最好的磨刀石,能磨去世上所有的锋利棱角,即使是铮铮傲骨,也能被磨得只剩一层灰。
谭东锦想,他可以等,等到袁故习惯并且接受他的那一天。哪怕是没有爱了,习惯还在,他也这辈子都离不开自己了。爱是什么,他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可是这一瞬间他觉得,爱是绝对的占有。
占有不是指身体,而是指在对方的生命里打下烙印。他要袁故这一生,哪怕到死都会记得,有个人叫谭东锦,在他的生命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出现过。恨就恨吧,他谭东锦总不至于真死在他手上。
伸手抚过已经包扎好的手腕,谭东锦的眼神很沉默。
袁因给谭东锦打电话,不论是公司座机还是手机都没有一个打的通的,最后袁因终于忍不住猛地把手机砸在了墙上。
谭、东、锦。袁因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在商场里看见谭东锦就觉得不对劲儿,已经留了个心眼找人跟着袁故,没想到谭东锦真的能做这么绝。直接光天化日就把人绑走了,这已经不能说是挑衅了。
温乔推门进来的时候,袁因正低沉着脸色,坐在办公室里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前,屋子里一片狼藉。袁因是圈子里公认的沉得住气,温乔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失态成这样。
大半夜打电话叫我过来,出什么事儿了?温乔难得收敛了轻浮的神色。
袁因深吸了一口气,谭东锦把袁故绑了。
温乔的眸子一瞬间冷锐起来,你说什么?
袁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脸色有些发白,谭东锦,好像放弃谭氏了。袁因对付谭氏的手段,可以算的上是雷霆万钧了。但是谭氏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股票一直在跌,什么都在失控,但是谭东锦依旧是不动声色。袁因想把人逼出来,对方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终于,袁因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尽。
温乔在听得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袁因说完整个情况,他才说了两个字,谭青。
谭东锦毕竟是谭家人,谭青是他的父亲,就算谭东锦不能控制谭东锦,至少能暂时控稳住局面。只是问题是谁去会一会这位二十年前南京的风云人物?谭青不见外人是多年的规矩了,怕是得袁程江亲自去见,才能见上一面。
袁因抬眼看向温乔,这事不能惊动我爸妈。他爸妈要是知道袁故的事儿,这局面怕是连袁因都控制不住了。
温乔点点头,把手轻轻按在纯黑色的桌子上,我知道,我去。眉眼间瞬间扫尽所有的轻浮慵懒。
你去?袁因皱了皱眉。不行,我们一起去。
温乔缓缓摇了摇头,你比我清楚,你去了能见到谭青?他站起来,莹白如玉的手敲了敲纯黑色的办公桌,袁故性子太烈,迟了怕是会出事,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去吧。谭青那儿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