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另外两名男子,皆不像寻常人,小娘子可曾盘查他们的来历?”
宋昱早打听过,名叫“阿维”的男子,为顾逸亭于云山上所救。
她甚至为其连夜请了大夫。
那人病愈后知恩图报,从此留在顾家,但终日闲逛,无所作为。
有如此仪表不凡的小青年在她身边,纵然宋昱贵为天家血脉,也免不了心怀嫉妒。
顾逸亭不便说阿维、阿金、阿木乃江湖人士,唯有谎称远亲借住帮忙。
宋昱若有所思,不再多问。
*****
送走宋昱后,顾逸亭又觉待他太过淡漠。
留他吃顿饭又能如何?
归根结底,她怕面对品貌出众、体贴入微的宋昱,会心软。
他的眼神、他的承诺,大抵发自内心。
她明白,自己拒绝了幸福的最大可能。
长久以来所渴求的安定美满、施展才华的机遇、温柔备至的呵护,他都能给。
可她无法以同样的真心作回馈。
饭菜香气从厨房逐渐飘移至膳厅,顾逸亭领着紫陌往回走,迎面撞见苏莞绫和顾逸峰并行而至。
她莫名别扭。
据她所知,苏莞绫虽渴望顺利嫁人,却不至于干出与男子夜间密会之事。
“野猪终于要滚蛋了!大快人心!”顾逸峰一见姐姐,立马咧嘴而笑。
顾逸亭一惊。
难不成……全府已知道这一消息?
苏莞绫劝道:“峰峰,你别成天乱给人家取绰号,多不礼貌!阿维他……有事,心情也不好,你少说两句。”
“管他有事没事,反正眼不见为净!”顾逸峰努嘴,“表姐,你才回来一天时间,怎就跟野猪混熟了?”
“倒也没多熟悉。我昨儿糯米吃多了,胃里难受,睡不着瞎逛,碰到阿维一个人喝闷酒,”苏莞绫态度磊落,“他既救过你姐两回,自是顾家的恩人,我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他一开始闭口不言,被我劝了一阵,兴许是酒劲上头,才简略告知,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出了意外,他得尽快北上。”
顾逸峰才懒得理调戏姐姐的坏蛋遇到何种困难,左顾右而言他将话题岔开了。
顾逸亭恍然大悟之余,悔意又生。
原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可是,这人被误会了,就能借酒轻薄她?
谁给他的狗胆!
难以想象,真被他……会怎样。
唇舌交缠的记忆,夹带缠绵、温软、濡湿的触感,冲破两世光阴,如狂潮席卷而来。
沉沦也好,迷醉也罢,种种贪恋嘶磨,数尽化作醒后的怨恨与自责。
顾逸亭骤然停步,泪眼泛滥迷蒙水雾,喉嗓却漫起的燥热干涩。
*****
午后,顾逸亭一边思考《珍馐录》的资料搜集,一边与厨娘清洗荸荠。
晨来采摘的四季桂香气浓烈,她突发奇想,命人取来荸荠粉、糖、百花汤,亲手将荸荠肉切丝,再筛粉、调浆、过滤,以浸泡过鲜花的泉水煮糖水。
经过混合搅拌、层叠蒸熟后,一大盘半透的马蹄糕出锅。
晶莹柔亮,甜香怡人。
细看却能发觉,金黄糕体实则是由黄色荸荠丝层与透明的桂花瓣层交错而成的千层糕。
顾逸亭小心把马蹄千层糕切成厚薄适中的方块,以洗净的竹叶、桂叶衬托,分发给众人。
顾家上下早就巴巴候在院外,吞咽着口水,翘首以待。
阿金阿木闻风而动,享用后笑夸顾小娘子心灵手巧,把寻常可见的糕点都能做得如此精巧细腻,软、滑、爽、韧兼备,味道清甜至极。
大伙儿喜笑颜开,均在猜今日是何喜庆日子,竟得她亲自下厨。
称赞声此起彼伏,独独不见阿维。
顾逸亭有些懊恼,这人算是真和她杠上了?连她给了那么大一台阶都不肯下?
很好!有骨气!
顾逸亭磨牙吮血,把最大一份马蹄糕装入剔红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