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来,本王若上门提亲,您老人家……没意见吧?”
顾仲祁被他口中的“您老人家”吓得语无伦次:“没没没意见的!您随便提,随便亲……”
“噗……岳父大人的心意,本王明白,”宋显维笑容灿烂如盛春暖日,“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欸?刚才说啥来着?什么不客气?
顾仲祁张口结舌,已彻底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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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美味佳肴香气渗入东风,飘散而出时,顾逸亭在紫陌和“柳家”侍女的协助下,换上秀彩斋所献的绸裳,佩戴撷春斋提供的华美首饰。
镜中人青丝半绾半垂,如墨瀑倾香,发上鎏金红宝石发簪上与绚丽珠花玲珑可爱。
她本就眉如远山,眸含秋水,往日在家或在途中不施脂粉、衣裳简朴,尚未至惊艳的地步,而今稍加打扮,霎时间光华流丽,明艳动人。
“小娘子当真美若天仙!世所罕见!”
“难怪殿……六爷如此宠爱!”
“是啊,随便一打扮,已是颠倒众生……”
侍女们目露艳羡之光,赞不绝口。
类似的赞美之言,顾逸亭前世听了好些年。
如今再入耳,确有光阴交叠之错觉。
她领众人出屋,步态盈盈,穿行庭院。
提花纱罗裙上如云霞飘扬,半透的茜色轻丝褙子因廊下灯火骤添暖意。
行至聆莺居大门,只见淡薄月光下,那俊朗小青年一身暗流云纹的灰白缎袍,外披玄青色云鹤纹大氅,瞬即显得神采奕奕,徒增沉渊镇定的老成,又不失意气风发的逼人贵气。
一见众丫鬟簇拥着容光焕发的顾逸亭,宋显维莫名有种梦境重现的不真实感。
梦中的未婚妻,确实是个擅长装扮、意态娇贵、前呼后拥、艳动京师的丽人。
正月初相逢于穗州云山之日,他曾觉她比梦里要寡淡些。
此时此刻,方知是衣饰之故。
多亏她刻意低调!
否则根本熬不到和他相见之日,便遭各路青年才俊想方设法叼走!
顾逸亭同样被他一身崭新打扮而惊到了。
毕竟,他被人从野猪陷阱内挖出来时,穿的是近似夜行衣的玄色短褐,其后一度改穿顾家仆役的灰布衫,再后来因公然与顾逸亭出双入对,换作简洁缎袍,但从不曾以富家公子形象示人。
尽览他俊采丰神的独绝容姿,顾逸亭心跳怦然,无端红了脸。
兴许,她自一开始便偏爱此类俊秀而英气的少年郎。
既有武人的刚健果敢,又无粗暴鲁莽感,一切恰到好处。
嗯……美色可餐。
看在他待她处处体贴,又天生养眼,姑且原谅他与宁王的亲戚关系。
二人相互打量对方,喜滋滋的甜笑把周遭一丈内的空气酿成了蜜味。
宋显维作了“请”的手势,与她顺着清幽雅致的长廊步往膳厅。
长眸流露的惊叹与赞许,已无须再用累赘语言描述。
季春夜幕浸润园内似锦繁花,绿柳扶风而立,竹影摇曳生姿。
二人不疾不徐地安闲迈步,没有片言只语,却心有灵犀。
夜风摩挲衣袂,各自垂下的手总是不经意地触碰,继而旁若无人相牵。
他唇边柔柔轻翘,她凝眸时欢愉毕现。
良人如此,有何可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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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内外,宁王府、荣王府和顾家的仆人们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尹心自然不能偷懒。
她闷声不响捧了一大盘脆炸骨酥鱼,沿石径碎步而行,前往灯火通明的喧闹处。
忽见竹丛附近暗影一晃,她不由自主缓下脚步。
烛火照耀不到的所在,一瘦削青年负手静立,墨色袍裳几近隐没昏暗之中。
唯冷峻面容与狭长凤眸,掠过阴冷戾光。
尹心装作视而不见,走出数步,突然弯下腰。
身旁的顾府小厮大惊:“尹姐姐,你怎么了?”
尹心面露痛苦之色,指手划脚表示肚子疼,趁势把菜肴塞给了小厮,随即趔趔趄趄奔向北面的仆役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