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当时就问了,皇上与她说了什么,让她有此一问。但那孩子只是摇头,只说她觉得母后不喜欢皇上,想来是皇上做错了事。
眠眠离开后,晚上就寝前,王承柔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
这次,冲破黑暗的光带她来到了圣康殿,她站在殿门外,忽觉手中有些凉意,低头去看,手中竟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宫中连铁器都禁,更不要说是刀剑了。王承柔从保帝侯府被迎进宫中前,宫里的教习嬷嬷是严格按照礼制对其进行过搜身的。皇后入宫不似民间,无需嫁妆,想挟带在物品当中带进宫来也是不可能的。
寸铁为凶,一些材质过硬的簪子耳饰都不能带入宫中,不要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了。
而此刻,在王承柔的世界里,她轻松地拥有了锋利的匕首。她抬眼看了一下圣康殿的牌匾,再环视四周,左右无人,没有人守在外面,王承柔把匕首藏在衣袖里,提步而上,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李肃坐在桌案后面,在提笔写着什么,见到她来起身走了过来。王承柔的心跳变得快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要专注。
幻想世界真好,这里她做什么都能成功,就在李肃双手碰到她衣袖时,她把袖中的匕首亮了出来,全力以赴照着李肃扎了下去。
她成功了,李肃捂着伤口,倒地不起,如上次中毒一样,死在了她的面前。王承柔根本不嫌手上的血腥,她只知道李肃死了,她解脱了。
“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开心。”一道声音打断了所有幻想,光没了。
王承柔睁开眼,看到李肃站在她面前,他身上自然没有伤口,她手中也没有刀。有了又如何呢,不说早在她刺向他时,他就能察觉制止,就算侥幸她成功了,一样是全家极刑。
她眼神有一点凝,人也楞楞地,比起一见到他就冷漠板起脸来的样子,这样称不上有什么表情的王承柔都能让李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脸上的线条越发柔和,又轻声问了一遍:“想什么开心的事呢,跟我说一说。”
他说着就坐到王承柔旁边,把她揽在怀中,而自己倚在床柱上。心,一下子就安了下来。
王承柔一开始没有说话,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李肃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不知是因她沉在幻想里太过专注,还是他根本没让人通传,希望以后他还是按规矩来吧,这样忽然出现,她很不适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哪来的匕首,若是有的话,真想不管不顾回身给他来上一刀,那样就可以挣脱他如钳的双臂。
“你没有让人通传?”她问。
李肃:“嗯,怕你睡了吵醒你,不想一进来,就见你坐在这里闭着眼傻乐。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想到了什么好事。”
王承柔:“下次还是通传吧,你吓到我了。”
“好,知道了。”
两人重新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王承柔忽然开口道:“我刚才在想事情,我幻想出现在秦洞天的药屋里。”
王承柔能主动与他聊天,李肃心中大喜,他宠溺地哄着:“秦洞天的药屋我常去,你要去他那里偷药吗,我倒是知道他爱把那些稀罕药材藏在哪里,不如我们对对,看你想的可对。”
王承柔还真说了下去:“就在一进院右手边的第一个屋子,”
李肃:“不对,他怎么可能把好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既是我的幻想,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李肃笑了一下,在她头发上亲了一口:“你说的对,然后呢?”
王承柔:“那里有一排的架子,架子上都是格子,我走过去,拿正对着我的那瓶药,它的瓶盖是红色的,与其它的都不同。”
李肃把玩着她的手:“自然是好药。”
“是,我放在你的茶里,你只喝了一口就死了。真是好药啊。”
李肃手上一顿,脸上的笑也滞了一下,下一秒他起身的同时,把王承柔的身体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他还是笑着的,只是眼里的那份散了,他道:“所以,高兴到乐了出来。”
“不是,”王承柔摇头,“那是我先前想的,乐没乐出来我也不知道。”
李肃听出来了,她这样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道:“你这样是不行的,毒药放在茶水里是有味道的,表面看茶味重于白水,但喝惯茶的人对味道更敏感,一喝就喝出来了,再高明的毒也不是这样直白使用的。我来教你,你该每日一点一点地加在我的食物里,这事不能心急,最好是那瓶药用完,日子拖到至少半年之久,才可无声无息地杀死我,这样,你就可以脱掉弑君之罪,免于刑罚。”
王承柔眼里慢慢有了聚焦,对上他的眼,她说:“你说的对,我每次醒过来,都会想,就算是我拿到了毒药,杀了你,也会被判极刑,你这个法子就很好。”
李肃:“那刚才又想到了什么?”
王承柔伸出双手,低下头:“这里有一把刀,锋利好用,像是给我定制的一般,非常趁手,我就这样,”她说着蜷起手掌,虚空地朝李肃一刺,“刺了进去,你捂着伤口倒头而亡。”
李肃的视线从她手上移到她脸上,他摇了摇头:“还是不对,你用着趁手的刀子必是不长的,短刃虽可取快,但也未必快得过我,就算让你扎了进来,我也不会倒地而亡。这次真没法教你了,跟我动刀剑,你永远不可能成功,哪怕我毫无防备。躲避近身偷袭是刻在我身体里的本能,你若想成功,只能是我心甘情愿。”
李肃拉起她的手,把王承柔还在紧紧攥着的拳抚开,与她十指相扣:“这还不如下毒呢,下毒你倒有几分胜算。”
他再问:“还有吗?”
王承柔皱眉摇头:“暂时就这么多了,以后有的话,我再讨教。”
“你一共弑了两次君,论迹不论心,可有解气?”
王承柔:“论迹不论心,是因为我手中无药可下,无刀可使,你若是把东西给了我,还能不治我的罪,你看我敢不敢。”
李肃:“不是什么难事,想要我命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不行,我刚跟你团圆,还不想死。”
王承柔忽然变脸,狠意突现:“敢动我闺女,我弄死你,总有办法的。”
杀他吗?他怎么可能怕这个,她根本不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但愿她永远不知道。
李肃一手还在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抚上她怒瞪的眉眼:“别气,我不敢动她的。我怎么可能跟个孩子置气。”
可就是这个孩子夺了王承柔全部的身心与爱意,她本该死。再小的孩子也终有一天会长大的,心头刺一枚,不拨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