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莲生陪在他身侧,小声道:“郑大人,他们就是这副目无圣上的样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郑方杰不慌不忙地坐下,看向宋泽,老成地笑道:“老夫已年过六旬,本不宜远行,但为展现朝廷招安的诚意,还是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骨头都要散架子了。尊驾驻军湖广,只要朝廷从四川、广西同时出兵,再断了你回陕西的退路,你将腹背受敌。可皇上不愿生灵涂炭——”
“皇上要是能这样做,早就做了。”宋泽淡淡地打断,“我就是要在这,等着那些激愤的百姓揭竿而起前来投奔,四川和广西很快将不攻自破。”
郑方杰讪笑一声,又道:“我听闻宋元帅做知县时爱民如子,如今天下大乱,战祸四起,百姓流离失所。难道,这就是尊驾平生所愿?”
“太平盛世是有代价的,一时离乱,总好过几代受苦。待我攻入京城,依旧爱民如子。”
郑方杰冷然道:“你要朝廷拿出诚意,老夫便赶来了。那阁下的诚意,就是和老夫打嘴仗喽?”
宋泽上身前倾,静静地盯了他片刻,忽然换上笑意:“瞧郑大人说的,我当然有诚意。你远道而来,先好好休息。招安之事,我们明日再谈。”
翌日,宋泽和郑方杰的密谈持续了数个时辰,由早到晚。徐莲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只能从郑方杰极为复杂的表情来猜测:“郑大人,难道他还是不愿归顺朝廷?”
“是啊,唉……没谈拢。”
徐莲生暗自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宋泽绝不会接受招安。他又问:“那我们该如何向皇上复命?”
“还能怎么办,贼首冥顽不灵,我们如实回奏就是。”
“那我们何时启程回京?”
“再待几日也不迟。”
徐莲生以为郑方杰要继续招安,谁知接下来的几天,这个老家伙居然直接宿在青楼,还派亲信来邀他同去。
他强忍恶心,笑着婉拒:“迎春阁?唉,我这几日身上乏力,恕不能奉陪了。郑大人还真是老当益壮,艳福不浅。”
“那是,我家老爷每日都进补呢。年轻的时候,还弄死过好几个小丫头。”
徐莲生猛地攥紧拳头,咬住下唇,心头恨意激涌,周身如热油烹炸。
“既然徐大人不肯赏光,那小人就不叨扰了。”亲信轻快地说着,仿佛方才提到的几条性命,只是路旁猫狗。
“好,替我向郑大人问安。”徐莲生僵硬地笑笑,随手给了赏银。将此人打发走后,他发疯般四处翻找,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一把银亮的女红剪刀,冷芒四射。
理智荡然无存,有只巨拳,在一下下痛击着他的心,催促着他立即手刃仇人。这二十几年,自己迂回求索,庸庸碌碌,都在干些什么?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捅死郑方杰,然后留在宋泽身边,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只是苦了家里的婢女和厨子,恐怕要受牵连……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