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这个冷面无情的父亲,而是从前那个什么事都帮他扛的父亲。
第一次送他去学堂时,他也是如今这般满心紧张,父亲的手上满是老茧,一步一步,拉着他进了学堂。
而如今,父恨子,子恨父。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赌,赌到倾家荡产,赌到输掉妹妹。
邵大宝回忆起来,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断指,他似乎不敢相信那个赌红了眼的人是自己,若是他不赌,即便现在读书一无所成,但家里也能交得起徭役的罚银,而不是让他像现在这样受苦。
“你还年轻,哪怕以前没做干过重活,但缓一缓就能缓过来。”郑老头的叹息声,打断了邵大宝的胡思乱想。
邵大宝想要回一句客套话,但因为很少与人打交道,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郑老头的话语中满是怅惘:“年轻真好,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觉就直接睡死了过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
老头今年六十多岁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也要到头了,徭役繁重,估计服役的哪一天晚上,他一口气没缓过来,就直接死了过去。
邵大宝听得心下一颤,虽与郑老头只是短暂接触,但他却依旧对这老头有了不少好感。
郑老头又道:“还是你爹福气好,虽然年纪也大,但是有你这个孝顺儿子,我就不行了,家里的孩子不成器,不愿意来这里。”
邵大宝听得心底一突,他并非自己主动到这个地方来的,而郑老头,确实因为家里的孩子。
他想到了从前父亲是怎么服徭役的,是不是也像郑老头这样,因为家里孩子不愿意,所以只能拖着苍老的身躯来这里?
那时候的父亲,是不是也像郑老头这样羡慕着别人?
邵大宝不敢继续想下去。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邵大宝左右望去,这里是一处营地,有几排简陋的房屋,但他却没有见到运河的影子。
似是知道他心中的顾虑,郑老头笑了笑,说道:“运河离这里还有一里地呢。”
邵大宝听了一顿,很是诧异的问老头:“你从前来过这里?”
老头笑着点头,说道:“这条运河堤坝隔几年就要修一次,总是修不好的。”
“修不好?那为何这几年也没听说过洪灾之事?”邵大宝疑惑。
“修不好,受灾的都是附近的村落城镇,府城里山高路远,往日里听到得少也很正常。”郑老头说话间已经领了晚饭,让到一旁去。
邵大宝接过差役递过来的晚饭,两个小小的窝窝头,以及一碗清的可以捞鱼的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