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抬头看了一眼冯大人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纹,不动声色的冲他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苏家的待客厅里。
苏桐一脸冷漠地看着周道先在周芸娘面前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说他若是中了举便留在府城要帮衬苏家。保证不在让人欺负为难她们家里,她心里呵呵冷笑,使劲吹,反正吹牛又不交税,这话但凡有见识的人都是不信的,也只能骗一骗周芸娘这等大字不识的妇孺。
周道先说了半天,见苏桐一声不吭,以为她被吓到了,心里暗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见过什么世面,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她在管家,能管什么,也就能管管针线房里的那些绣线,后厨里的吃喝拉撒。
他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说:“芸娘,娘和你嫂子还在外面马车里等着,不如让她们一起进来歇息片刻,方才你家下人说家里有官差办案子,不让我们进,刚才你我也都瞧见了,那帮官差回了,就别让她们在外面了,我们赶了七八日的路程,累的够呛。”
周芸娘脸上透着欢喜,抬手摸了摸鬓发间金钗,仿若有了底气般的挺了挺胸,笑着点了点头说:“大哥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光顾着听你说话了,快请娘和嫂子都进来喝口水,我这就吩咐人给你们准备屋子。”说完,抬头叫了站着的沈四娘一声吩咐说:“去将前院里的东厢房院子收拾出来给老太太和大哥一家住下。”
沈四娘没有动身,只为难地看了苏桐一眼说:“夫人,家里有贵客在,东厢房那边已经有人住了,是老爷的客人,这几日他天天都去和老爷谈论科考的事情。”
周芸娘脸色一怔,似乎没想到苏宝田还会有朋友上门,她捋了捋耳间的头发,看了苏桐一眼说:“老爷的客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是个赶考的秀才。”
周道先脸色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说:“芸娘,宝田还有以前的同窗来府城考科举,我怎么没听说,至阳县的秀才大哥我都识得,若只有一人,挪动个房间就是,哪里能住得了一个院子。”
周芸娘笑了笑说;“大哥说的是。”说完,冲着沈四娘挥了挥手说:“按舅老爷说的办,让那人换个房间住吧!左右家里的空房多,也不是住不下。”
沈四娘还是没动身,只尴尬地一笑说:“夫人,府里的事务都是大姑娘说了算,奴婢们也没法子……”
周道先脸色一沉,重重的叹了口气,瞧着沈四娘冷声说:“刁奴欺人,你家主母说的话都不听,大姑娘还得听她娘的呢?不然就是不孝,不孝就是忤逆,按大庆律法,忤逆父母是要被处凌迟之罪的。”
周芸娘尴尬地看了苏桐一眼说:“桐丫,你大舅说的话你听到了。”
苏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娘,大舅代表的是周家,现在娘可是苏家妇,苏家还有爹在呢?大庆律法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爹吩咐我掌管苏家内宅的家务事,我若不从,便是不孝,所以,大舅,我这管家的事务可是名正言顺。”
提起苏宝田,周芸娘无形之中矮了半截,眼圈微红,语气带着责备说:“桐丫,你外祖母到了咱们家你难道连门也不让进吗?你将娘置于何地。”
她低下头眼泪吧嗒地掉落下来说:“等你大舅做了官,我们家里还能有个照应,他带着你外祖母大老远的来了,怎么也得让人住下来。娘的性子软,你舅爷年纪大了,你爹腿又不能动,你个半大闺女眼看也要及笄了,你大舅大舅母住进来,也能帮衬着管管家,打理打理事务,你也能轻快些,安心的准备嫁妆。”
周道先猛然站起身,脸带怒容地看着苏桐说:“你这丫头,好没教养,这么说是嫌弃我周家人上门了,我倒要去问问你爹,我周家姑娘嫁给他十几年,为苏家生儿育女,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落个下堂妇的下场。他苏宝田还没考□□名呢,就要做这过河拆桥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也不怕坏了名声,考不成科举。”
苏桐冷笑了一声说:“娘,你怎么不同大舅说这处宅院不是苏家的,刚才爹也说了,这里的宅子和田地都是我的陪嫁,大庆朝断没有外甥女的嫁妆让给舅家管的道理。”
“什么?你爹说这宅院和田地是你的陪嫁!”
周芸娘惊的大张着嘴巴,半天没缓过神来,不解地说:“可你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呀!怎么就是你的陪嫁了。”
“苏家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了。”
裴川按着刀柄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瞪视了周道先一眼说:“要住下也可以,胆子大些,别怕丢了性命,小爷的刀子可是不认人的。”
周道先瞬间被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吓住了,脸上像是被虫子蛰了一般微微抽搐着。
这可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自己就是个秀才,竟然能见到这么大的官,而且这锦衣卫还和苏家有牵连。他额头上的汗珠子不停的往外冒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赔笑着对裴川说:“大人,说的有理,小人越矩了,虽说娘舅,也不该插手苏家的家务事。”
周芸娘擦了把脸,抬头看了裴川一眼说:“裴川,婶子往日里可是待你不薄呀!你这周家大舅远到是客,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住在外边吧!”
“要住下也可以,不能指手画脚,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为难了桐丫,我可是六亲不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