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赶紧上前想要扶她,薛知景对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不止是大门,整个院子都透露出一种极度陈旧的感觉,院子里也是如此,夯土的地面带着些坑洼,角落竟还生着杂草,院子周围的房间木料陈旧到极近漆黑的程度,天井的阳光洒下来,仿佛都驱散不了这里的阴暗。
真是比她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住的尚食局的院子还要破,这样的房子真的不是危房吗?
小吏帮忙招呼慈幼院的工作人员出来,两个乳母,两个厨房帮厨的,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一个个年纪看上去都不小了,身着灰扑扑的短打衣服,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见着薛知景便都笑着。
薛知景跟她们打了招呼,又询问了一些她们的日常工作,就在她们的带领下去各个房间看看孩子们。这个时候,慈幼院的孩子都在后面的院子里面玩耍,院子空旷着,没有什么大型的互
动玩具,孩子们或手里拿着石子翻着玩,或互相追逐着玩耍。
孩子也不过二十多个,从婴儿到不到十岁左右的孩子居多,穿着单衣,一个个都精瘦精瘦的,很明显不是营养充足的样子。
又去看了一下他们今天中午的午餐,一大锅的清粥,配菜是咸菜和炖萝卜。
小吏估计是受了知府的嘱咐,跟薛知景诉苦道,“今年旱灾,大量的资金和粮食都用来赈灾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给慈幼院了。就这些,还是我们知府跟城里的富户要的一些募捐才得来的,不然这些孩子活得更艰难。”
薛知景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好。
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对她的价值观的强烈冲击。
封建时代,人命贱如狗,就算是已经经济文化较为发达到没有奴隶存在的大成王朝,底层的人们生活仍然是艰难的。
大成王朝差不多有九成的人口是农民,在这个时代,遇到旱灾、洪涝、蝗灾、兵灾,很容易就颗粒无收,他们又往往毫无储蓄,没有任何抵御这些风险的能力。这个时代的官方福利也就能达到一个让人饿不死的程度,赈灾的时候每人每天一碗清粥罢了。慈幼院这样的地方,能照顾到的孩子凤毛麟角,教育更不用提了,根本无法达到他们这里。
这些人对于薛知景而言,不是记录在历史书上的一个个数字,是出现在她生命当中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她无法忽视他们的痛苦。
薛知景着人在城里买了一头猪,让慈幼院给孩子们做一顿肉。
她还拿出了一笔钱,跟知府说,希望可以改善一下孩子们的生活条件。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各地财政都吃紧,这笔钱能有多少用在这些孩子身上真的不确定,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若是以后?
她的心里慢慢的有了一些计划,比如提升农业技术,在有限的土地下生产更多的粮食;比如通过商业形式扩大从越南地区的粮食进口;比如在现有的船舶技术条件下,支持船队冒险,看能不能去到美洲获取高产的粮食作物。
这些想法并非超越时代需要工业革命,出门前她研究过南方与海外诸国的交流,大成王朝进口过来自越南的占城稻,海外诸国中的西天诸国包括了非洲东海岸的一些国家,甚至有一部分黑人居住在广州的蕃坊当中,也就是说现在的船舶技术已经达到了可以沿着海岸线到达非洲的地步了。
永远不要小瞧古代人。
离开了小城,薛知景的情绪既有些压抑也有些火热。
穿越至此,成为了这个王朝权力中枢的一个成员,她是有能力去推动这个王朝的一部分发展的,她不应该只满足于去将柜坊改造成银行,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银行家,她可以为这个时代留下更多的福祉。
让就算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也可以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享受这个世界。
再往北走,速度便加快了些,对于皇后元含章给的这份任务她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热情,毕竟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首先得保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那么,就让海关先出这份钱吧。
快到边境大城雄州了。
宽阔的马路上遇到了一波运送粮食的队伍,在歇脚的邸店又再次遇见。
薛知景便跟对方的负责人,一个中年红脸汉子聊了起来。
对方说他们是去给雄州的边军运送粮草的,他们把粮草运送到边军去,边军将领会给他们一定的报酬,这个报酬是一种有价证券,叫做“交引”,这些商人拿着交引可以去东南地区换茶叶,也可以去东部沿海地区换盐。
一般来说,给的“交引”的数额是超过所运输的粮食的价值量的,超过的数额就是商人们的利润。
通过这样的方式,朝廷可以保证边军几十万人
的粮草供应,还省了人力支出,毕竟这个时代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边境没有河道直接过来,就要用人力,费劲死了。
连这个部分都是靠市场化商业运作的,大成王朝商业如何不发达。
不过一提到这样的东西,金融嗅觉敏感的薛知景顿时就想起,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太多了,边境的一些问题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不过再跟这个汉子也聊不出什么东西,毕竟他的信息是片面的。
元锦说,“我家在汴京城还开了一个交引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