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宫门口,越听清了外面的动静,什么“周国公”“登基”之类的话。
宫门口竟然聚集了一大帮人,都是十几岁到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着素色的长袍,一个个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应该都是读书人。
为首的便是那秀才丁山。
丁山一见着薛知景走出了宫门,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又惊又喜,赶紧招呼身后的一大帮读书人,齐刷刷对着薛知景行了一个大礼。
薛知景见他们礼貌,自然也回了一个礼,高声询问道,“诸位有何事?”
丁山上前一步,对着薛知景拱手说道,“周国公安好!学生丁山,是一名秀才。今日学生带着一众士子前来,是来恭请周国公为天下苍生的福祉计,登基为帝。”
薛知景:“……”
薛知景很想说,这真不是我找的托。
那丁山果然是读书人,能说会道,侃侃而谈,“……如今天下大乱,北方有蛮族,西方有动乱,西南有教匪,大成王朝的皇室血脉凋零,天下全靠着周国公一人扶持着,才有了现在的稳定局面,周国公就是在世的秦皇汉武,我们这些读书人,都希望周国公可以接受皇上禅让,登基为帝,名正言顺地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薛知景眉头都蹙了起来,但因为对方都是秀才以上的有功名的人,她还是只能温和地跟他们说道,“我做周国公,已经匹配了我的功劳了,谢谢大家的厚爱,不过这样僭越的事情,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说了,都散了吧,回去好好学习,好好科举。”
她倒是自己觉得很真诚,不过丁山等人只当她是故作矜持地推辞。毕竟从来劝人登基,一般都得劝三回,要登基的那个人说我的德行不配啊不能当皇帝啊,推辞得很实在,劝登基的一帮人则要劝得更努力。彼此都要拉扯三回,好像整个仪式才圆满。
所以丁山他们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准备来第二波劝进。
此时的薛知景不太了解这个传统。
走回了宫里的薛知景觉得有些不妥,不行,得去见一趟元含章。
那边,御书房里,元含章正在和阿伊拉下棋,刚听完侍女汇报了宫门口的事情,元含章脸上没什么表情,阿伊拉却有些坐不住了。
“娘娘?”
元含章下了一个子,问道,“阿伊拉,你们年纪相仿,你说说,外面的人,会是小景自己安排的吗?”
阿伊拉摇摇头,“我觉得不像,以我对小景的了解,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她若真想登基为帝,不会找这些读书人。”
元含章笑笑,“是,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布的局从来都比较大。
虽说元含章确实想要退休,将权柄交给薛知景,可这个权柄是自己按照合适的规则交出去的,和被逼交出去的,是不一样的。
“娘娘,周国公在书房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
薛知景进来之后,和她们闲谈了两句,这才说道,“娘娘,刚才宫门口有一群读书人前来,他们是来,”薛知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感觉就好像,自己要谋夺元含章的家产一样,但是话还是要说的,“他们是来劝进的,希望我能,登基为帝。”
元含章对着她笑了笑,“那你怎么看?”
薛知景可不会觉得此时元含章的笑会是平日里那样的温和的笑,她斟酌着词句地说道,“我将他们打发走了。娘娘,您是大成王朝皇室的媳妇,若是您在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打皇室江山的主意。”
“哦?”元含章还是在笑,“可我曾经问你,是否愿意给小皇帝当个养母,你为何不愿呢?是不愿意跟这个皇室扯上关系吗?”
“是,我不愿意。我薛知景坦荡一生,只想活得自由自在,不想留下的身后名是谁的谁,或者谁的母亲,我只想做我自己。”
“做我自己。”元含章咂摸这句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伊拉,阿伊拉也曾这么跟她说过。难不成都是薛知景教的?
“怎么做你自己?你自己又是谁?”
“做我自己便是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姓名,做事情不用借着谁的姓名,不用成为一个谁的妻子,一个谁的母亲,一个谁的附属品。我能做一个六品的宫廷女官便做,若能做一个军团的指挥使便做,能做一个周国公便做,权势不是我人生的目的,能不枉这一生才是。”
元含章沉默了。
手底下权势最大的一个臣子被人劝进,她自然也会有所怀疑,若不是多年来的情谊让她稳定,她估计怎么也该对薛知景动手了,不会还这么跟她好好说话。
只是这一席话让她更疑惑了,她从来都知道小景跟很多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可她不知道,原来竟然会这么不一样。
好些观念,都让元含章觉得,有些冲击。
这一次的对话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是薛知景跟元含章表态,她不会谋朝篡位而已,而元含章也暂时信了她的真诚。
只不过夜里,元含章却问阿伊拉,“是我老了吗?还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思想观念很不一样?”
阿伊拉跟元含章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她也逐渐得寸进尺地拥有了可以和元含章身体接触的权力,比如现在,在夜里无人之时,她便开始拉着元含章的手跟她说话。
“娘娘,你不要总说自己老,你这样会让我很有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