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学子,大家好。”
薛知景的声线也是稳定中带着沉静感的,很能让人安心。当她说话的时候,她能见着不少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神色中都带着异样的激动。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大家,我知道,大家从家里面走到这里,都经历了很多的艰辛。”
薛知景说了很多勉励的话,她口才很好,这次虽然没有准备,但也能旁征博引,讲得幽默风趣,按萧烈歌的说法是,就跟丽春院的说书先生一样。
此时,萧烈歌坐在第一排,被人加的一个凳子上看着她,估计心里又在嘀咕她随口便能讲上一个时辰的能力了吧。
“我有个好友,名为李婧,现在是五品军机处的行走,相信诸位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她的名字,她便是前朝第一位参加科举考试的女子,也是本朝唯一一位女子文官。我记得当时她在皇宫门前跪求参加科举考试之后,前朝诸多臣子以及汴京城的诸多举子都并不看好她,认为她一介女子,见识必然不够多,学识也必然不会丰富,不想她却惊人地拿了二甲第十四名。诸位也都知道,科举考试三甲,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薛知景沉吟片刻,看着台下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所以我希望诸位应该有足够的信心,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也能做到。过几日,我会让李婧抽个时间出来,来女子院跟大家聊一聊。”
打完了鸡血,薛知景便坐了下来,以一种放松的姿态表示,自己想听听她们的故事和想法。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拘谨,毕竟薛知景是天子,平日里从未见过的一个“符号”性的人物,大多数人此时还沉浸在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里面。不过薛知景态度平和,看上去又很容易亲近,没多会儿,便有人举手表示自己想要发言。
薛知景随手点了一个。
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很青涩的女孩子,估摸着十五六岁,声音也脆生生的,只是那双眼睛,里面像是含着一种狼一样的渴望。
她对着薛知景行了个礼,说道,“陛下,我叫林元春,家父是豫州辖下富阳县的县丞,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当她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整个会场上似乎出现了不少抽气声以及很细的窃窃私语声,感觉不少人都跟她是一样的,是逃出来的。
薛知景微微含笑地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便跟着族中的兄弟们一起念书,我的天分还不错,书法文章诗词在诸兄弟当中从来都是最好的,那年,李婧行走获得了科举二甲第十四名的时候,我就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未来,我也要参加科举。今年陛下要开恩科,我便跟父亲提出我要参加,不想父母亲却早已为我定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名举子,家世不如我,但据说才华横溢,父母亲想要让我和他尽快成亲,然后全力支持他参加今年的恩科。家父家母育有五子,夭折了四子,只活下来我一个女儿,他们希望有一个女婿可以成为他们未来的依靠。我母亲偷偷跟我说,若我不愿成亲,过几年父亲四十岁之后便要再纳一妾,为他传宗接代。我自然是不愿就这么成亲的,可我沟通无果,只好偷偷离家。可我第一次离家如此之远,半路上一时不察被人骗去了所有财物,若非陛下的女子院,我如今可能就要流落街头。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得中进士,方不枉费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薛知景勉励了一番,便有另外的女孩子站起来讲她自己的故事。
“我今年十七岁,是一个寡妇,我不想过一个看不到头的日子,夫家权势过重,我也是偷偷逃出来的,若非进了女子院,夫家的人早就将我抓回去了……”
“我今年三十五岁,去年刚给儿子成亲娶妻,我说要来参加科举的时候,我夫君觉得我疯了。问我离家之后,谁给他主持中馈,谁随他一起去跟亲朋好友走动交往。可我心里有一团火,就是想要燃烧啊……”
“我家中贫寒,幼年时我的所有衣物都是兄弟们穿过不穿后改造的,我的启蒙是在村里一个老秀才办的学堂外放牛时听墙角听的,靠着记忆硬记了下来……”
“我觉得我也可以为国效力……”
“我也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
……
如薛知景所想的那样,她们都是怀着一些强烈的渴望才走出来的,充满了勇气和毅力,同时也真没有几个是顺顺利利地来到这个女子院的。
毕竟这个时代对男女的职责分工非常明确了,而这些女子们做的事情是打破这个原本的分工,要再造一套全新的秩序,如何能顺利呢?
这也是薛知景对这女子院不设一点门槛的原因,但凡有一点门槛,就有可能阻碍了相当一部分女子的可能性。
回去的路上薛知景都很高兴,骑在马上还在跟萧烈歌说,不管这些女孩子是不是能真的能中举人,中进士,她都会给予她们支持,这是第一批勇敢的人,这份勇气值得尊敬。
萧烈歌哈哈笑着说,“我就不说你老气横秋了,你就是个女娲娘娘,恨不得自己将那泥土造的小人儿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吃穿不愁。”
薛知景古怪地看着她,苦着一张脸说道,“还不如说我老气横秋呢,这都成众生之母了,几万岁的老神仙啊。宝贝儿,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古板老气,我明明自认活泼可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