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将手中的白玉菩提手串朝经文上一丢,密密麻麻的素笺从手串的中心开始灼烧起来,火势越烧越大,却不波及其它可燃的物件。素笺因燃烧而卷曲,裹着白玉菩提似乎要将其吞没一般。
然火光消散后,白玉菩提手串仍在,只是沾满了黑灰。
陆言让杂役端上一壶新沏的大红袍,打开茶壶盖,拎起煤球似的白玉菩提手串,对着茶汤轻轻一抖。黑粉簌簌地落下,入水即化了无痕迹。
此时,叶君晰已经用完了晚膳,斜坐在榻上与谢颜下着棋。他将右手臂搁在案上,手里搓着白子,摩挲了两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左手上梦幻的盐源玛瑙。
恩……还是这个搓起来顺手,谢颜是怎么两天功夫,就能把原石切割成珠,并打磨得这般油光锃亮?这小子倒真有些本事。
在看谢颜,他盘腿坐在榻上,右手一掌盖住整个棋碗,凝眉沉思。
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则,钟介然怎么想出来的,明明看起来很简单,可他却总是下不赢大师兄,五子连珠……恩……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二人正下得津津有味,陆言端着茶盘走了过来,笑得是儒雅大方:“二位公子,晚膳吃腻了,可以喝点茶解一解。这是东黎寺赫赫有名的大红袍。若是叶公子喜欢,可以将那仅有的三株大红袍茶树挪一株到东南院里。”
陆言说着,给他二人各沏了一杯。茶汤深澄而干净,香气馥郁。
美人颔首以示感谢,却没有放下手中的棋子。他见谢颜端起茶杯放在鼻息间嗅闻,连忙抬目示意少年先别喝下,并开口说道:“我瞧着这茶色略深,想来东黎寺的大红袍确实与别处不一。”
陆言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出水快而已。”
说完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白子落入棋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美人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大概是晚膳用过酒酿圆子,我如今喝这茶略嫌涩口。不劳烦陆阁主移栽了。”
一口茶汤入肚,叶君晰未觉不妥,才对谢颜说道:“你倒是多喝点,好消化下你肚子里那块红烧大肘子。”
美人微微弯起的眼眸写满了宠溺,让陆言看在眼中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连带着看向谢颜的眼神也忘掩盖了杀气。
看着谢颜饮下茶汤,嘴角微微勾起。宫哲彦三分笑里藏刀的模样倒在这个凡人的脸上展露无遗。
——谢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呢?真是让人……很期待呢!
可他并不知,谢颜星眸一闪,便知早这茶水中有问题,仔细一嗅更是闻到了其中佛经燃烧的气味。
佛修吗?
嗯……可惜啊,我并不是妖,不可能如你所愿显出原形吓坏师兄了呢~
算了,我帮你一把。
谢颜摸出本想下给陆阁主的三息断肠粉,趁着二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抹在茶杯的边缘。
饮下不到三息时间,谢颜胃中便绞痛起来,他的面色倏地惨白,额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带那颤动的睫毛也湿润了起来,如初生羽翼般柔弱。
少年捂着肚子,眉头皱起,一口鲜血喷在棋盘上,衬得白子无辜,黑子阴狠毒辣。
叶君晰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扶起几欲昏厥的谢颜,眼睛一扫少年用过的茶杯,这才发现上头还有些未化的药粉,暗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注意道。这陆阁主明显是冲着谢颜!
他现在无暇探究这个凡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小师弟,扭头冲着陆言骂道:“滚!带着那些家丁都滚!”
然陆阁主却无半点要走的意思,看见谢颜吐了血,面上神色五彩纷呈:“叶公子,实话和您说吧,谢公子他是只妖。我在这茶水中下了经文灰烬,常人喝着无伤大雅,正如你我。而妖饮下,却是要现原形的,叶公子还是不要抱着他,以免他显出原形伤了叶公子。”
叶君晰听了陆言的话,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脑抽才留下这一群给他二人添堵的凡人,气极反笑:“陆阁主,我师弟是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只是你,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残害我的师弟,当我是瞎子吗?!!”
美人拿起那沾了毒粉的茶杯,朝着陆言狠狠砸去,硬生生将那俊美的脸砸出个虎口大的乌青。
怀中的少年,嘴角含血,气若游丝:“师兄,不要生气,一点小毒,我死不了……就是有点儿……疼”
少年说着抽泣了一下,晶莹的泪水聚满了红红的眼眶,惨白的脸颊更衬得他圆圆的鼻头如红透了的柿子,可爱又可怜。
他的一双手原本紧扣着叶君晰的手腕,大约是怕自己捏疼了美人,稍稍松手改为揉拽衣袖,单从那布料拧起的紧密褶皱就能想象少年有多疼。
叶君晰连忙回握住少年的手,掩在衣袖底下偷偷给他输送灵力。看见少年的面色并无太大好转,更是对陆言这个凡人心生厌恶。
凡人在场,不便给小师弟逼毒。真是……
美人抬眸,冲着陆言怒吼:“还不快滚!”
俊美的管家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又盯着叶君晰怀中到现在还没现形的谢颜,一时间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这……这杯子里怎会有毒?谢公子他……他……”
被称作谢公子的谢颜猛然哀泣了一下,将自己半张脸埋进叶君晰的怀里,用他带血的嘴角,冲着陆阁主邪魅地笑,声音却气若游丝:“陆阁主……咳咳……您何苦明知故问呢?倒是谢颜想问一句,不知哪里得罪了陆阁主……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