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看看左右,陆风还沉浸在半场前进球的兴奋里,和李桑、古丽敏她们吹着牛。她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张纸巾把他脸上的汗擦掉,冲他抿嘴笑。
“看在你这次这么乖的份儿上,就饶了你了。下次,不准和别人击掌。”他起身前,在她耳边说。
“啊?”安安有点懵,转瞬反应了过来,“哦。你也太小气了吧,他也不是和我一个人击掌的。”
“和别人我不管,你不行。”他盯着她,眼里透着不悦,“还有,下回只准给你男朋友一个人带水。”他故意咬重“一个人”三个字,语气里明显地不爽。
“幼稚鬼”,安安抿着嘴,“本来是都给你带的,不知道你想喝凉的还是热的。”她低头小声说。
身前的人没忍住佯装的怒意,笑出了声,几乎要忍不住心里的冲动。恨恨地想,这会儿身边要是没人,该多好。
哨声响起,下半场开始。队员都往场上走着,不知谁喊了一句:“怎么那么大烟,靠,不是着火了吧。”
章家明和陆风都抬眼看去,学校院墙外稍远一点的地方,浓烟乍起。俩人对视一眼,心中闪过相同的念头,那是张记的方向。转瞬,俩人动作一致地奔向学校大门,百米冲刺一般。
安安几个也注意到了,也奔着校门赶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
跑去的一路,大家心里都在期盼着火的不是张记,可出了校门一看,偏偏就是张记。
从校门跑到张记的几分钟时间里,眼看着火势一点点大了起来,几处火苗转瞬发出了冲天的火光,从房顶窜出,像怪兽般张牙舞爪,狰狞又恐怖。屋顶的瓦片不停掉落、炸开,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火舌顺着房檐游动着,浓烟滚滚。路边围观的人很多,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安安挤在人群后,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害怕,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从人群中不停往里挤着,终于挤到前面时,正看到章家明从隔壁店里扯了水管出来,陆风跟在后面帮忙,张哥颓然地蹲在地上,感觉已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从身边几个女人的聊天里,安安听明白了,火一烧起来,张哥就先扛了煤气罐出来,再打算冲回屋里时,被周围的人拉住了,再之后,周围的人不少人开始帮忙灭火,他却像没了魂,只是呆呆看着。
“老婆还在医院呢,店里又着火,真是祸不单行。”一个女人满眼同情的对着另一个女人的耳朵半喊着。
“是啊,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老张家这是走了霉运了。”另一个女人附和着。
安安紧紧盯着章家明,她知道此刻不能靠前,徒增麻烦,只好远远看着,等着。急、怕,怕的要命。
古丽敏几个人也挤了进来,大家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几个人一边看着对面的火势,一边都去了张哥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他身边站着。
陆风和章家明一起支着水管,冲着火里喷水。只是家用的水管而已,和不断加大的火势相比,作用不大。周围的人都各自想着招儿往屋子上泼水,也都是捉襟见肘,火已经蔓延到了隔壁,两侧房子都跟着烧了起来。
张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跨过马路疯了似地要往火里冲。安安本能地追过去拉住他:“张哥,你干嘛,现在进不去了。”
张哥甩开安安:“我得进去。”
安安几个死命拉住他,可他力气太大了,四个女孩都拽不住。李桑只好大喊陆风和章家明,两人把水管给了旁边人跑过来,一起拉住张哥。
张哥两眼通红,几近哽咽地蹲了下去:“完了,全完了。”
章家明蹲下大声问他:“这个点儿,里面没有人吧?”
他抬起猩红的双眼,摇摇头,继而哭了出来:“可钱在里面,钱!”他胡乱晃着章家明的胳膊,“我刚取的要给你嫂子做手术的钱。”
章家明回身看了一眼烈火吞噬下的房子,从张哥身上地脱下他厚厚的外套。他一早就去打篮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此时已经布满黑灰。他把那件厚外套拎在手上,就要往回跑。
安安拉住他:“你干嘛,不要命啦!”
这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喊着说话,而且是竭尽全力的嘶喊出声。
张哥也像回了神,拉住章家明:“家明,别去,不要了,钱不要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消防车终于到了。
火灭了,周遭死一般的沉静。空气中只有迟迟未能散去的呛人味道。
张记几乎烧成了空架子,现场灰黑一片,满地狼藉。左右两边屋子,也都烧得不轻,好在没再继续蔓延。
那天上午的记忆特别混乱,张哥被后来赶来的警察带走了,几个人回到学校。本来该回各自宿舍收拾一下,尤其章家明和陆风,像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灰头土脸。但好像又都不想回去,就在球场边上无力地靠在篮球架边,没有人说话。
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那场进行了一半的球赛竟恍如隔世般遥远。
第57章开往春天的绿皮火车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大火后的味道,几个人都倚靠在篮球架旁休息,疲累不堪,心有余悸。
半晌。
“怎么会着火呢?”陆风累得似支撑不住了,干脆躺到了地上。
“起来”,安安拉他,“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