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沿着龙首南道一路北上,匆匆南下的人偶尔会驻足看上两眼,却又急忙忙地往南走去了。
这条路本是为官家、军队修的,不是平民能走的,如今却时不时就窜出几伙提着包袱拄着长木拐杖的人,车板上的童行不禁回身掀起车帘,道:“将军,这路上全是百姓啊。”
正瞑目思考的仇徒睁开眼睛,掀开侧帘,果然看见许多难民一样的人。
“停车。”他道。
童行拍拍身边的辇夫,马车缓了二米才停下。
童行为仇徒打了帘子,仇徒探出半个身子,扫视一圈,向前一指,“上去问问。”
童行顺着仇徒的目光看见一对夫妇抱着个孩子,点点头,立即跳下马车迎了过去。
那夫妇一见马车上下来的军爷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背过身规避着。
“大伯。”童行轻拍一下男人的肩头。
男人身子一颤,连忙转过身跪下,大呼:“军爷饶命啊!草民实在不得已才走官道啊,军爷饶命啊!”
此话一出,路旁的百姓们全都朝仇徒一行人的方向跪下,呼喊着饶命。
童行一怔,目光投向马车。
仇徒便掀了帘子出来,旁边的亲卫立即伸手扶他,他没下车,只在车板上问:“你们往何处去?”
众人伏在地上,无一人敢动。
仇徒不禁皱起眉头,冲一个亲卫努努下巴,他立即会意,将脚边一个流浪汉一般的人抓起来,喝道:“你,说!”
流浪汉四肢发颤,看了仇徒一眼,便连咽三口唾沫,这才道:“将将将、将军,大伙都是龙首关附近的村子跑下来的,洛文部血洗了好几个村子……求将军饶命啊!”
童行这会儿已经走过来了,和其他亲卫面面相觑,洛文部可是将军亲自去谈下来的,这……
仇徒皱起眉头,问:“你可知道洛文部为何要这么做?”
流浪汉唇色发白,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再而又摇摇头。
“你耍我们呢!”亲卫提禁他后领。
他一脸苦相,说:“军爷们,我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不敢胡言乱语。”
仇徒示意亲卫放手,然后道:“说来听听。”
“那个……就龙首关的大将军,叫人去打洛文部,唉,这我是不信的,因为咱们的军队几时主动打过西凉啊!他们倒是有骨气了,可怜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流浪汉叹口气。
亲卫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你有手有脚,竟然和这些老病妇孺一起逃跑,羞煞人也!”
流浪汉怯怯懦懦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也不敢再说什么。
仇徒退回车里,声音冷到至极,“速速赶到龙首关!”
童行皱起眉头,若是这男人说的是真的,那蒙勒将军算不算犯了军法呢?可他毕竟是老一辈,将军他怎么处理好呢?
想着,马车又碌碌驶动。
眼瞧着几百号士兵从面前疾跑而过,百姓们互相打量几眼,站了起来,松了口气。
“这什么情况?那马车上的是什么人啊?”
“肯定是哪家来边关混军功的公子哥呗。”
“怎么说?”
“这寻常士兵去参战,哪有坐马车的?真是娇贵的不行!”
“唉,就是有这种人,咱们孱国才不得不一直忍气吞声啊。”
“要我说忍气吞声都比这血气方刚来得好。你看看这次他们把腰板挺起来了,得到的是什么?害苦咱们了!”
“那难道任由西凉欺负?”
“还说!想不想活命了,赶紧走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通,又急匆匆赶起路来。
马车上的仇徒却气得郁结,这个蒙勒,自己明明告诉他不日便到龙首,他居然如此急不可耐!还打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去!
洛文部是他最大的砝码,他们竟然!
如此,洛文就算本意不想打,经此一遭,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了!
“胡闹!”仇徒一拳打向车厢。
坐在外面的童行急忙掀开帘子,正瞧见仇徒愤怒的表情,不禁道:“将军,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咱们先到龙首再说也不迟。”
“我倒要看看这个蒙勒有什么说法。叫辇夫再快点。”说罢,仇徒靠在车厢上闭上眸子,却明显胸口气结。
童行心中叹口气,这次蒙将军是真的触了将军的底线了。他放下帘子,对辇夫交代两句,车子又加快了些许速度。
仇徒怕士兵吃不消,就让左济带着人慢行,自己先往龙首去,途中驿站换了两次马匹和辇夫,日夜兼程地往龙首赶。
童行心中叫苦,这坐马车看似轻便省事,其实颠簸异常,这几天除了下车喝过两次水,之外的时间都在马车上煎熬着。他不禁又想起代越坡的虞信,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四天后,龙首关巍峨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童行急忙掀开帘子,“将军,就快到了。”
仇徒正难受地捂着胸口,听闻此声,点点头,却没力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