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宁望着那封信,往事浮上心头,泪水涌动,嘴唇发颤。当日代越坡一别,他伏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四个字还在耳畔回荡——“等我回来”。他说过回来,怎么可能会食言?
虞信不敢再劝,怕越宁崩溃,便自己将信接了过来,要替越宁保管,却在收敛的一瞬间,越宁按住他的手,“给我。”
虞信连忙将信给她,她却未看,只是小心翼翼地平整着信纸,仿佛那是什么宝物一般。众人看着不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越宁没有抬首,淡淡地问:“人找到了吗?”
童行一怔,虽说未见尸首,但是想起那天的场景,怕越宁存着什么希望,日后更痛苦,便说:“还没有。不过那么多追去的西凉人都说将军…”
“我不管他们说什么。”越宁笃定地抬起眸子,打断了童行的话,站直了身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真的……真的走了,我也要带他回家。”说罢,她将信纸放入怀中,抬脚便要进寨,却被人拦住了。
“我找加尕布。”越宁无力与人起争执,淡淡地说。
寨兵们是见过越宁一行人的,也知道他们的厉害,只是眼下寨中管事的都走了,和孱国又还在战期,实在不知道这些人来寨子干什么,便用洛文语解释着阙元奎不再寨中的事。
越宁瞧他们好言好语,便也忍住心中莫名的焦躁,只说:“加尕布。”
西凉人努力听了半天,又见越宁气色不佳地被人搀扶着,旋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了句越宁他们听不懂的“稍等”,便跑回寨中去了。
不一会儿,加尕布便出现在寨门口,一见越宁,先是一怔,旋即镇定自若地走到他们面前,趾高气昂道:“咔嗟嘶哌忒普瑞晒嗷?(又来做什么?)”
越宁皱起眉头,叫虞信退开,自己站着,以双手比划起来,大概表达的是若有个人中了许多箭,有入肉的,入骨的,当如何。
加尕布看得仔细,但也觉得难以理解,便对身边的寨兵念叨了两句,只见那寨兵笑着点点头,然后飞奔回寨去了。
越宁他们不解地看着,加尕布却比划了一番,请他们进寨再说。
一行人来到原先仇徒修养的房间里,看见那熟悉的摆置,众人都红了眼眶。
“将军!”鮑豪触景生情,猛地跪在门口,哀嚎一声。
童行见了连忙将他拉到越宁看不见的地方,将他数落两句,越宁却瞧着刚才鮑豪跪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尕布看着几人的反应,只觉得很奇怪。他们这里一向与世隔绝,以往获悉外面的事都是靠老祭司的转述,如今老祭司随新可汗去了,所以他还不知道仇徒已故的事。
不一会儿,一个寨兵领着个十岁上下的小孩走了进来,对加尕布道:“宫巴普瑞哈呀。(宫巴来了)。”
加尕布对那小孩说了几句,小孩点点头,转向越宁,说:“姐姐,加尕布叫我问你,你是不是要救什么人。”
小孩的官话虽然说得古怪,却好歹能听懂了,越宁连忙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说:“是的,你帮我问问加尕布,如果一个人中箭了,许多箭,不知道伤情,可能伤了皮肉,也可能箭头入骨…你问问,能不能把每种情况的救治方法都告知于我。最好在问问他,寨里有没有我需要的草药。”
她怕小孩听不懂,手脚还比划着。
不过宫巴倒算机灵,理解消化了一番,便对加尕布转述着。
加尕布瞪起眼睛,骂骂咧咧一番。
越宁问宫巴,“他在说什么。”
宫巴为难地挠挠额头,说:“他在骂你们。说你们就会麻烦他。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新可汗说的。”
越宁一怔,新可汗?阙元奎?当初仇徒故意诓骗他武艺不精,他还以为自己没本事当可汗呢。一想到仇徒,越宁心头又仿若被无形的针刺了一般。
加尕布骂完了,安静下来对宫巴说了几句话,宫巴笑着对越宁道:“姐姐,加尕布说了,他一会儿就去给你准备你要的东西。不过许多药草我也不知道官话怎么说,只能等加尕布分好了,我再告诉你那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你可不要搞错了哦。”
越宁回过神,浅浅笑了一下,点点头。
虞信看着越宁那转瞬即逝的笑容,不禁心中感触。他已经好多日子没见越宁笑过了。
几人等了许久,加尕布将各种治疗箭伤的药都准备一番,怕不够,便问了问越宁受伤之人到底伤如何,却见越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骂骂咧咧地多加了几份,叫宫巴一一说明作用,这才放心。
越宁道谢要走,加尕布却拉过她的手腕,摸了起来,旋即瞳孔瞪大,问了一句话。
宫巴听完,震惊地看向越宁:“姐姐你…”
越宁连忙收回手,对加尕布拜了一下,就叫几人带着药离开。
没走几步,宫巴就追了出来,拦住越宁,举着一个小泥瓶,道:“姐姐,你把这个收下,加尕布说能帮你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