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切,未料最后仍是如此,总有能伤到她心的人。
她不知道,今日夜阑灯未尽时,从书房屏风绕进来的那个女孩子有一双远胜万千山水的清水眸,让他从上一个黑天记到了这一个黑天。这双眼可以不瞧着他,可以分心,可以有旁人的影子,但绝不能为谁藏下委屈。
“这同学会选得地方好。”何未说。
“以为我来为你撑场面的?”谢骛清笑着问,“万一没猜对,岂不是要失望了?”
“失望倒不会,就算歪打正着,都是帮了我。”她心里的难过未散,同他拌嘴也没精神。
谢骛清的手掌递到了她的眼前。掌心里坐着一个寿星公的小蜡烛,彩色的,有些丑。何未先是一愣,随即鼻子酸涨起来。
他掏出半盒洋火柴,摸出一根樱红色的火柴棒子,擦亮了一道火光,点燃白棉芯。
“想要什么,吹灭了告诉我。”谢骛清说。
她轻声说:“今天不是我生日。”是明天。
“饭吃得久些,不就到明天了?”他笑。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安排里。
何未此刻再看坐在火光里的寿星公,丑是丑了些,胜在小巧可爱。
“有更漂亮的,”谢骛清看破她的心事,“挑来选去,还是拿了这个。”
她隔着火光看向谢骛清:“为什么?”
“为寓意,”他说,“我想你活得长长久久,比任何人都久。”
这是一个随时要面对下一次死亡的人对她的祝福,由衷的心愿。
何未和他对视着,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
直到她发现又有军官路过。从两人立在这儿,那边的看客就没断过,三十来岁的男人们一个个却像围观教员谈感情的愣头青,有大大方方看了一眼还想看一眼的,有绕过去偷瞄的,竟还有几个白发老教员也来凑热闹。
此刻又冒出来两个男人,并肩站在宴客的牌子前闲聊。高的那个说,我不该排在你前面,如今你官职可比我高多了,矮的那个答,你是我学长,咱们兄弟不看官职。谈得话内容无比兄弟情深,而真实意图只有一个:看谢教员在干什么……
“你们的人,一直看我们。”她被瞧得不大自在。
“看看也好,以后多几个背后护你的。”他说。
“护我做什么。”她轻声道。
“你和他们教员有过一段情,总要护着,”他笑着道,“不然说出去,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又来了。她没吭声。
“还没想好?”他转回正题。
何未轻摇头,其实是舍不得吹。
她忽见融化的彩蜡从一侧流下去,忙指着道:“流下来了。”
他笑而不动。这点儿热蜡对他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