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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骛清沉默下来。

她料算他有话说,耐心等着,等了不知多久,久到开始不由自主跟着戏楼传出来的锣鼓点儿猜测要开锣的是什么戏,久到开始感到不安。

“我要走了。”谢骛清突然说。

何未像被针刺了下。

他轻声说:“就在最近,无论生逃还是死遁,必须走。今晚是我们能见的最后一面。”

绵长的针戳到心里,好似动一下心里的针都会扎得更深。

她定定瞧着他。谢骛清静立在灯笼下,任由她看。

话在心里胡乱堆着,堆得太多,反倒不知该说哪句。

生辰那晚她想过是否能跟他一起走,发现根本不可能。她是唯一继承航运的人,唯一能照顾二叔的亲人,若哥哥没有走的话,她还能有一丝机会,但现在……

他如果遇到的是别家小姐就好了,至少不用孤孤单单走。

何未看向灯笼,胡乱想,他们似乎常在夜里见,一有灯他就会出现似的……

谢骛清晓得她在借看灯笼强压心头的难过。

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破天荒地沉默了许久,意外地对她说到自己:“我这些年在外最怕看到孩子。怕看孩子拿枪,怕看到小孩子围在一起翻死去伤兵的破衣服,找能拿回家的东西。有几次见到小孩子见怪不怪看着路边死去的人,说不出的感觉。”

他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个世道、这个世界不正常,不是他们该面对的。明哲保身不难,可不结束战乱,以后的孩子怎么办,一代代下去还要面对什么?”

他最后一问不是对她,更像自问。

何未被他一番剖白引得更加难过。他在解释为什么要走,解释为什么放不下枪。

她轻摇头:“你没法留下,我没法跟你走,都是相同的坚持。不用解释。”

“但有些坚持,我确实想过要放下。”他说。

她没懂。

谢骛清低声又说:“我惯来讨厌牛羊乳相关的食物,只觉得腥气,无法入口。你喜欢的那个奶酪……试了十几次,还是不能习惯。”

她以为听错了。

他竟独自去吃了十几次?只因她说过喜欢?

谢骛清平静地像说一件应当做的事:“下次回来,我再去试试。”

“不喜欢,勉强自己做什么?”她轻声回。

“你既喜欢,就有可取之处,值得一试再试。”

她的心和人像没重量似的浮在那儿,说不出究竟即将分别的难过更多,还是听他如此说的欢喜更多。她遇到的公子哥儿多,听得漂亮话也多,若论漂亮话她能说出比人家更胜一筹的……唯独没遇到过谢骛清这样的,做始终要摆在说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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