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掷地有声地答道,“佟姑娘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流光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扯住了他的袖子:“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可不准再半途而废,不打招呼就跑掉,更不准把我丢给其他人。”
凌骞不知她为何要说“再”,只觉她声音清脆悦耳,脸庞美丽动人,扯住他袖子的手指青葱一样纤长白净,什么也来不及想,心神不宁,面红耳热地低下头:“好。”
“发心魔誓。”
“什么?”
霹雳响雷击向地面的时候,凌骞正跟着流光念出最后一句话:“有违此誓,永世不得成神。”
流光纵身向旁边一跃,电光雷将地击出一个坑来,飞沙走石,尘土漫扬。
她得意洋洋斜晲着老天,劈也没用,已经发完了!原就是凤玄答应过芙荼上神的事,本仙君只是让他履行诺言,避免他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而已,有什么错?
凌骞还没理解佟姑娘稀奇古怪的誓言,又被惊雷吓出一身汗。第二次了,他第二次看见佟姑娘被雷劈了!虽然没有劈中,但那雷落下来的方向分明是她的站位,这是怎么回事?
“天打雷劈”可不是什么吉兆,民间一向用它来咒万恶之人,佟姑娘......这是要行善还是作恶?
所幸雷只劈了一道,但整个下午,天空都灰蒙阴郁,气压沉沉,像极了谁生气的脸色。
流光可不管谁生气不生气,她拉着凌骞在小跨院里商讨了做善事的计划,向他请教“看起来可怜”和“感受到可怜”的区别。
她的神魄历劫会沾染她的脾性,凤玄圣君七窍俱通,灵慧深不可测,即使转世成凡人,又怎么可能不聪明呢。
凌骞看出她诚心想行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行善总比作恶强。而她要他做的事仅仅是与她一起行善,不悖良心,不违律法,不失德行,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只是佟姑娘的问题很离奇,甚至有一点幼稚。
比如她问他什么叫可怜?流离失所者可怜,穷困潦倒者可怜,身染重疾者可怜,孤苦伶仃者可怜,孤立无援者可怜,有口难辩者可怜,万夫所指者可怜,逼不得已者,也可怜。
流光皱皱眉头,又问怎么才能感受到这些可怜?凌骞突然发觉自己饱读诗书竟然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感同身受,见人饿寒,便如自己饿寒,见人痛苦,便如自己痛苦。
流光说,我见我孙子被人欺负,很生气,去打那欺他的人一顿,这算感同身受吗?
凌骞:......你孙子?你都没嫁人哪来的孙子?呃,不算吧,这叫报仇,不叫感同身受。
流光:那到底什么才叫感同身受?
凌骞很想说,你父母亲人被杀,你痛不痛?痛了,就是感同身受!但他不敢说,默默摇了摇头。
流光放弃了,她觉得如果九重天传出她蠢笨的流言,她也不会去找城隍的麻烦。从凌骞的表情看出,这应该是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但她偏偏不理解。
各仙特质不同,有极其聪慧的,也有极会打架的,不必拿自己的弱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这是芙荼教她的。战力强悍已经很值得骄傲了,如果再配上通透的慧根,岂不是不给别人留活路?
流光一向想得开,转眼想出了办法:“你会感同身受吗?”
“会吧。”
“那行,以后我们一起,你负责感同身受,我负责行善,得了好处一人一半。明天开始吧,明天你来找我,我们上街去找可怜人。”
“明天我有军务。”
流光脸色一沉:“我可答应放过你们凌家了,你是诚心赎罪吗?”
“......好。”
稀里糊涂被拉出来,发了个誓,近距离观赏了天打雷劈,解答了奇怪的问题,被半强迫着做了个约定,又被稀里糊涂给拉回了待客堂,凌骞太阳穴涨痛,脑子里一团糨糊。
陈祺钰坐在上位慢悠悠地喝茶,凌云海坐在地上,佩刀扔在一边,双眼肿成了桃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家父也难,国公爷您说是不是?谁遇到了这种事也难以抉择啊!佟姑娘不回来,咱家背一辈子良心债,佟姑娘回来了,我就把这条命送给她,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当儿子的总不能看着老父去死,呜呜呜!”
陈祺钰鄙视之:“凌寒春那条老命,送给我我也不要!你按我说的办,姑娘满意了,放你们凌家一马,姑娘不满意,”他捋了捋胡须,“莫看我国公府近年势敛,收拾一个骠骑将军,还不用费什么力气。”
凌云海哀怨地瞅他一眼:“您何必吓唬我一个晚辈,我家虽是武将,却也不是那等张狂嚣劣的人家,若不想求和,我今日又何必低声下气地上门。”
陈祺钰纠正他:“不是求和,是求谅。”
流光一进堂就赶人:“我有事要同祺钰说,快把你爹拖走,别在这儿哭了,烦人。”
陈祺钰忙站起来,把主位让给了流光。
凌家父子失了魂一样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各想各的心思,半晌都没对话。快到都尉府时,凌云海率先打起精神:“你老子今天丢了大脸了,幸亏没带亲卫,你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留你爹一个人在那听骂。国公爷那张嘴啊,杀人不见血,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对了儿子,国公爷让我给你爷爷送信,来渝城一趟,你说信中要不要提及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