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罗汉榻上下来,手舞足蹈比划起来:“当时上神拉着我的手交到你手里,说,以后就由你看着她了。你说,好!是不是你说的?别告诉我你忘记了,才两千年,我不信你记性那么差!”
“还有一千八百年前,你把我叫到你仙府去,说什么净身排念,使凡心入冥寂,存无守有,魄无丧倾,反正就是那些啰啰嗦嗦听不懂的,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
凤玄怔怔:“你是...小玉儿?”
“什么小玉儿,我是流光!”她的石头心又要裂开了,凤玄竟然连她名字都不记得,芙荼快来看啊,你弟弟根本没把你的嘱托当一回事!
凤玄好像这才想通了什么:“昆仑元君座下弟子是你?”
不说不来气,一说气炸肺:“我不是元君的弟子,是你把我扔给她的!”
凤玄沉默了,流光兀自气呼呼,理直气壮瞪着他。既然下来了,那就把旧账算一算,你想找我的麻烦,先追根溯源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吧。没有你的抛弃,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良久,凤玄开口:“原来是小玉儿,本君便念你年幼无知,饶你这一回。你非凡人,不该滞留凡界,将神魄送下冥府记轮回终结,回昆仑去吧。”
......回昆仑什么意思?流光不敢相信:“你不管我了?”
凤玄淡淡:“你已是真仙,魂魄俱全,修行自理,要本君管什么?”
流光结舌:“可是...上神让你看着我的。”
“你在凡间捅下这么大的篓子,本君帮你善后就是,回去吧。”
“回去以后呢?”
“好好修行,莫再闯祸。”
流光着急了:“圣君,话不是这样说的,首先我不是昆仑的人,历劫完毕要回九重天司命处复劫数命盘,可是我前几世欠了不少命债,如果不能偿清,天帝铁定会罚我,你没去过荒川不知道,那里没有仙气灵力,根本不能修炼。这还不算什么,我历劫没有得到感悟,纯属浪费时间,修为已经停滞好久了,这样下去我何时才能修到上仙,何时才能飞升,何时才能再见上神一面!”
提到芙荼,凤玄态度稍有和缓:“九世历劫,你一丝感悟也没有?”
“没有。”流光也很丧气,“做善事也没有功德,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还债,想像别人一样拥有功德金身,可两条路都走不通,不是天道针对我,就是天帝在对我打击报复。”
“妄言。”凤玄轻斥,“帝乃九重天之主,岂会为难你这小仙,不得感悟,不取功德,自然另有原因。”
流光郁郁看他一眼:“我是块石头,笨,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前芙荼上神在的时候,还能予我些点拨,自她走后,再没人管我了,托的人当没这回事,转脸就把我忘了。”
凤玄:“......荒唐。”
流光重新坐上罗汉榻,闭上眼睛:“不攒够功德我不走,要打要杀,随圣君之意。反正回去也是受罚,还升不了阶,您干脆一掌劈我个神魂俱灭算了。以后圣君飞升见了上神,帮我问候一句,就说她的小流光已化为尘烟,让她别再惦记我了。”
凤玄:“荒......唐。”
流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凤玄一时竟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明明是下凡来拨乱反正兴师问罪的,却不料问出这段渊源。
流光他确实不识,但小玉儿他却印象深刻——被他姐姐成天挂在颈上,缀在腰间,盘在手里的一块玉石,据说是从盘古山里捡来的,沾染了神性的宝贝。
流光说跟他一起泡过澡还真不是信口开河,芙荼常将它扔在碧幽泉里浸泡,以幽泉灵气养之,他偶尔也去,称得上结了一池之谊。盘了五万年,石头溜光水滑,曦辉隐隐,十分漂亮,芙荼注力助它开智,从此它就变成了一块会说话会滚动的石头。芙荼一直叫它石头,还是他给起了个名字:小玉儿。
小玉儿经常跟着芙荼去他洞府,有时也会自己滚去,总是细声细气问些傻问题。
“弟弟,芙荼说你是在鸟背上生的,那你是鸟还是人?”
“弟弟,为什么你跟芙荼长的不一样,人都是不一样的吗?”
“弟弟,为什么你比芙荼长得高,她却叫你弟弟?”
“弟弟,为什么你要用鼻孔看着我?”
凤玄被问烦:“不要叫我弟弟,我比你大多了。”
“弟弟,你是芙荼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再后来,凤玄关闭洞府,小玉儿不让进,芙荼也不让进。他再没见过那块石头,更不知它几时化了形。直到芙荼飞升,将一女仙交托于他,没提名姓,他便以为那是依附于姐姐的仙君,一瞧修为已上了真仙,何须分神管教?恰临历劫之际,将她召来勉励几句,再同昆仑元君打个招呼,多多照应芙荼留下的小仙也就罢了。
那一次见面,他从头至尾都没睁开眼睛,其实就是睁开了,他也记不住这女仙的相貌。九重天上除了常打交道的帝后和姐姐,他基本分不清谁是谁。
如果流光不提泡澡,他仍然不知她就是小玉儿,难怪芙荼特意叮嘱,叮嘱却又不说清来龙去脉。这个圈子,兜得委实有些大。
一别十余万年,小玉儿化了人形,成了瑞卿口中声名狼藉的流光仙君。历劫无果,卡在真仙修为不得寸进,自作聪明,私自下界搅乱凡人命数。最令人头痛的是,他的转世竟然再一次对其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