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看陈家笑话?”
随着清泠泠一道声,流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陈祺宝赌气扭过头不理她。陈祺钰想起身,被她按住,也在床边坐下,拉过他的手腕摸了会儿脉门。
“郁结于心,肝火炽盛,你再继续憋屈下去,灵草也救不了你。”
陈祺钰叹息:“孙儿不敢说祖母的不是,就是...就是心里不舒服。”
流光转头看祺宝:“天天偷摸跟着我,怕我跑了是怎么的?”
祺宝一副老小孩模样,哼了一声:“怕您跑您就不跑了吗?您现在心可是真狠,一点也不疼孙儿了。”
流光推他脑袋,笑道:“好了,出去玩儿吧,我有话跟你大哥说。”
祺宝瞪眼:“您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呢?”
“可不?在祖母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三岁了还不肯走路,成天要人扛着,挑食,任性,一哭起来没有金锭子哄不好的臭小子。”
一句话把陈祺宝眼圈说红了,他赶忙低头掩饰泪意,嘟嘟囔囔着出去了。
待他走后,屋里安静许久,流光轻轻拍着陈祺钰生了老人斑的手,半晌轻道:“孩子,祖母希望你长命百岁,但你的身体实在不太好。自我回来之后,奔波劳累,担惊受怕,多思多虑,心疾更严重了,都是我之前行事过于张扬,害了你。”
陈祺钰撑起半边身子:“您说什么呢?您回来孙儿不知多高兴,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流光点点头:“我知道你高兴,我也高兴,看到你们都儿孙满堂,陈家依然兴旺,我特别高兴。以后别再操劳,事情都交给洪昀梓杰他们去办吧,你们哥仨就好好颐养天年,一定要比赵贞那个王八蛋活得长些。”
陈祺钰觉得她不对劲:“祖母,您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要出嫁了嘛,以后不是陈佟氏了,不好再多管陈家的事,就多叮嘱你们几句。”
陈祺钰不能听这样的话,一听脸色就发青。流光安抚地握紧他的手:“祺钰,我和你祖父一辈子不离不弃,战争也好,皇权也好,都拆散不了,算得上白头到老。除了你爹的事,我对他有点小芥蒂之外,也挑不出他旁的错来。他对佟家人好,对儿孙们好,对我更好,从十几岁起,他就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感情至深至笃,你说,我怎么会背叛他,做对不起他的事呢?”
陈祺钰不太懂祖母想说什么,怔怔地望着她。
“本来这件事我不想说,可又舍不得我的乖孙儿闷闷不乐,你从小没爹没娘,心思就比一般孩子重,若瞒着你出嫁,恐怕你到死都不会原谅我。”流光叹了口气,直视陈祺钰的眼睛:“孩子,凌骞是你祖父的转世。”
“什么?”
陈祺钰岔着声叫起来,被流光打了下手:“别咋咋唬唬的,听完就算,谁也别说,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若让皇帝知道,又觉得我们陈家神神鬼鬼的,以后起了歪心。”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陈祺钰震惊不能自已。
“有什么不可能?人死了都会去投胎转世的嘛,只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是新人了,前世全不记得。但你祖父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他即使再世为人,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却唯独没能忘了我。”
流光面上浮出一层淡淡的自得之色:“在我还不知道他是谁,看他就是个小屁孩的时候,他就喜欢上我了,那时还把你气得不轻,记不记得?”
陈祺钰当然记得,表现相当明显,可以说一直以来他就没放下过对凌骞的戒心,只不过他以为凌骞是被祖母美色所迷,原来不是吗?
“原本我对他没什么感觉,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一些......”流光挑挑眉,“我们修道人的事,我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身份,正是你祖父转世而来。就像天赐的缘分,他注定喜欢我,我也注定要和他在一起。”
修道人的事,太玄妙了,陈祺钰皱起眉眼:“可是...他自己知道这事儿吗?”
流光想了想,决定对孙子说谎,毕竟他经历过自己的返老还童,接受年轻的老祖母相对容易,但要接受一个年轻的,外姓的老祖父就太为难孩子了,“不知道,所以他碍于伦理道德,不愿再理我,还说要终身不娶。我没办法,只好主动出击。”
怪不得以前凌骞看祖母眼神火辣辣的,祖母不屑一顾;后来他退避三舍谨言慎行,祖母又有点古怪,把人带在身边打仗,还去求了赐婚。
终身不娶,那不就表明了他其实还是对祖母有意吗?
陈祺钰说不清心里的感受,绝不是高兴,一半无奈,一半荒唐,交织在一起十分混乱,这个晚年过得可太刺激了。
“你别有什么负担,他不再是你们祖父了,完全是个新人,该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他,不用看我的面子委屈自己。我想要的,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条魂,属于你祖父的魂。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总觉得不嫁给他,对不起他,更对不起我自己。”
陈祺钰不想说话,鼻息重重,流光起身:“我也不知告诉你是对是错,我只是不愿你因为祖母二嫁的事伤心,想想那是你祖父的灵魂,总能有点安慰吧?不要告诉别人,祺泉祺宝他们要怨我就让他们怨,有一个人能理解祖母,够了。”
她走到门口,就要掀起帘子,陈祺钰突然开口:“孙儿理解,若祖父今时还活着,知晓祖母转世,哪怕年岁不堪配,他老人家也会干出强抢民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