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戌时三刻。
湛蓝澄澈的天幕染上一丝阴霾,久久未曾散去。
明溪跌跌撞撞冲进来,惊得本就心神绷紧在一根线上的梁白柔纤手一颤,精致紫砂镂空茶杯晃了晃,茶水微微溢了些。
薛海娘微敛凤眸,执起一方绢帕擦拭着梁白柔无意沾染的茶渍,淡淡道:“何事叫你如此惊慌?”
明溪唇角轻扬,水灵的眸子掠过一道笑意,“惊慌算不上,只是此事发生得着实叫奴婢讶异,生怕迟了一刻禀报给小主……”
她一番感慨还未抒发,却被心神不安的梁白柔低声打断,“别净说些不打紧的,快些道来,你这一番究竟打探了些甚什么?”
明溪忙住了口,嘟了嘟嘴儿,朗声道:“听随行的公公说,马小主衣冠整洁倒在床前,脸上似是生了些见不得人之物……”
梁白柔惊呼,纤手下意识捂住了唇,“见不得人之物?”美眸流转间一道似有似无的流光闪过。
明溪垂了垂首,上前低声道:“那公公也说不上巨细,只道是那脸蛋暂时见不得人罢了,且宣了太医入内诊治,便是薛二小姐也被安置到了其他屋子。”
薛海娘与梁白柔对视一眼,彼此皆是瞧见了对方眸中的凝重。
薛海娘默了一阵,才道:“你今儿也算是劳累一日,回去洗漱一番便好好歇着吧。”
明溪应声退下。
梁白柔下意识地攥紧手心绢帕,柳叶眉紧拧着,“海娘,你说,那马枣绣莫非得了见不得人的病症?”
薛海娘见她惴惴不安,也深知她素来胆小,安抚似得将掌心覆在她紧绞着帕子的冰凉指尖,“多想无益,今儿你也着实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视线移至她肩上单薄的织锦斗篷,虽是美观,却不利保暖,“今儿正是初春,虽不比腊月时节那般酷寒,可这织锦斗篷着实是薄了些,你身子向来孱弱,当心得了风寒。”
梁白柔低笑,眉梢间染上些许暖意,“叫海娘瞧了笑话,日后我定会当心的。”她自是晓得海娘用意,若是这个时节染上风寒,怕是耽误届时殿选,如此一来,沦为宫婢可就得不偿失。
梁白柔也不多言,道了句早些歇息,便款款离去。
是夜,月明星稀,鸟雀低鸣。
早已洗漱完毕的薛海娘正倚坐在梳妆台前,铜黄色的镜面清晰地映着她出水芙蓉般精致的面容,一头乌发宛若丝绸般,披在身后。
明溪一如往常般伺候过薛海娘洗浴后便上前替她梳理乌发。
“你待会儿替我去顾三那传个口信,在不惊动储秀宫的情况下,查探一番今儿马枣绣究竟出了何事……若是为难,便莫要轻举妄动。”顾三蛰伏于此,已是不易,若是惊动储秀宫致使他丢了性命亦或是被逐出皇宫,着实得不偿失。、
明溪征了征,“是。”她下意识地将视线移至被床幔轻掩的床榻,轻声道:“今儿可要为小姐整理被褥?”私下无人之时,她仍是惯于唤薛海娘为小姐。
“不必了,待你传过口信便去歇着吧。”薛海娘淡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