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着梨花藤纹的紫檀木桌上,茶具摆置齐全且井然有序,紫金镂空暗花纹样香炉上盘旋着袅袅香雾,不稍多时,梁白柔已是知会侍女挪来贵妃软塌,绕着紫檀木桌搁置,梁白柔率先坐于其上,方才莞尔笑道:“薛妹妹与长孙妹妹不必拘礼,海娘她素来擅于烹茶,其技艺便是民间行家亦得刮目相看,二位妹妹不妨一尝。”
薛巧玲执着绢帕嫣然一笑,“我自幼与长姐一同长大,薛夫人曾在她豆蔻年华时便为她选择名师习得烹茶一技,她的技艺如何,妾身自是心知肚明。”美眸下意识地朝薛海娘觑去,眼角微微一挑,别具风情,“虽说依照宫规礼制论起尊卑,海娘得唤我一声小主,可若是唤作薛府,依照辈分我该唤你一声嫡长姐才是。”
薛海娘福身施了一礼,巧笑嫣然,“小主莫要取笑奴婢,您是主子,我是下人,您怎可于长孙小主与我家小主前唤我一声嫡长姐。”
长孙御女嗤笑一声,“上回贵妃娘娘惩处倒是叫你涨了些记性,如今倒是晓得尊卑了。”
梁白柔素来疼惜薛海娘,如今她位分于二人之上,自是不容许旁人如此欺凌她麾下之人,抬手置于唇畔轻咳一声,“二位妹妹怎的因我这一小小侍女起了争辩,二位妹妹且静心品茶吧。”
薛海娘闻声,款步而上,抬手提着火炉子上的茶壶,往洗净摆置整齐的磨砂墨色瓷杯缓缓倒入,待满上后,一一亲手将茶杯捧至三人跟前,随即便退至梁白柔身侧。
温热清茶入喉,唇齿间清香夹杂着青涩,入喉后又是一阵甘甜清冽。
长孙御女亦是爱品茶之人,饶是她对薛海娘颇有成见,而今一品这茶,亦是赞不绝口,“真真是极品,怪不得梁姐姐如此宝贝着你,竟是不曾想你还有这等绝活。”
薛海娘福身行了一礼,巧笑嫣然,“小主谬赞。”
“海娘,你下去瞧瞧小厨房那边为我炖的药汤好了没?”梁白柔提到。
“是。”薛海娘福了福身,又向着长孙御女与薛巧玲施了一礼,款步离去。
约莫一盏茶功夫,薛海娘迈着快步而来,福了福身,“回小主,小厨房那边已将您的利孕药炖了,想来约莫半个时辰采熙便会送来。”
长孙御女与薛巧玲闻言相视,惊愕同时更是露出一丝惊喜,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太后与皇上最是在意龙嗣,若嫔妃一朝诞下龙嗣,便不仅仅是皇上是否爱怜之事,更是南朝举国功臣。
如此光耀门楣,利于前程,又得以保后生安稳之事,谁人不知日日夜夜盼着。薛巧玲因龙嗣一事,已是往自个儿寝殿供了一座送子观音,日夜虔诚烧香。
不曾想今儿往重华殿一趟,竟是听去这等要紧之事,利孕药,一旦怀了身子,即便日后所诞下并非男胎,可怀孕十月,宫中上下谁人不是将已孕嫔妃供得如那金贵的王母娘娘似的。
“这般奴才倒是越来越不识规矩,如今连为我炖个汤药都这般磨磨蹭蹭,而今我还未曾失宠,却不想日后若是不得圣上眷顾,该如何被践踏。”她似是略微感慨而怅然地揉了揉额角。
薛巧玲似是不知她这番言辞当中的暗讽意味,她敛了敛眸,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徐徐而上的香雾扑面而上,为其增添几分美感同时亦是极佳的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姐姐圣眷正浓,昨儿皇上方才与妾身提到姐姐,说姐姐当日殿上胡旋一舞,惊为天人,皇上至今仍是念念不忘呢。”
梁白柔怅然一笑,轻摇着头,“圣眷再浓,却也敌不过乱花渐欲迷人眼,姐姐那日胡旋舞再美,亦是敌不过妹妹一曲惊鸿不是?”她似笑非笑地抬眼。
“姐姐实在是抬举妹妹了,妹妹何德何能能与姐姐相提并论,不过是皇上瞧着我年轻,多疼惜些罢了。”薛巧玲巧笑嫣然。
三人寒暄一阵,梁白柔又提出三人一同切磋绣工,二人皆是欣然应下。
若说琴棋书画功底如何可鉴定女子才情如何,而女红功底如何便可坚定女子是否温柔贤惠。
薛巧玲、长孙御女及梁白柔三人皆是出身名门贵胄,绣工自是不差太远,梁白柔虽自幼长于乡下,可养母亦是惯会女红,再加上她性子温婉,耳目渲染多年,亦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一晃,便是半个时辰匆匆流逝。
采熙匆匆赶来时,手上正端着一蛊药汤,向殿内三人行了行礼便道:“都怪小厨房那群奴才疏忽了,竟是耽搁了娘娘用药时辰。”
“无事,许是新来的毛手毛脚,且端上来,叫我喝了便是。”
采熙将药汤搁置在一侧的方桌上,将银碗与银勺皆是取了出来,她将药汤倒入银碗中,置好银勺,才呈上给梁白柔。
梁白柔小心翼翼接过,轻抿一口,随即轻拧黛眉,眸带狐疑,“这药怎的带了些酸味?”
薛海娘咦了一声,凑上前尝了一小口,斟酌半晌才道:“莫不是小主错觉?奴婢觉着并无异味。”
梁白柔却仍是惊疑未消,将银碗往檀木桌上搁下,“你去将太医请来,采熙,你去将我屋子里那张利孕方子取来,请太医去小厨房好生对上一对。”
薛海娘退下,采熙不稍片刻便将梁白柔寝殿搁置在梳妆匣下的药方取来,摊开放在檀木桌上。
薛巧玲略带好奇地瞅了一眼,浅笑盈盈,“可否请姐姐借我方子一瞧?”
梁白柔轻轻颔首。
薛巧玲上下打量几眼,笑道:“这方子可是哪位太医所开?”
梁白柔掩唇轻笑,“妹妹可莫怪姐姐隐瞒,并非姐姐不愿相告,而是此事姐姐已是允了太医,不可背信于人。”
薛巧玲笑而不语,打量几眼后便将方子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