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清风是否是浅眠之人,薛海娘也不敢翻来覆去,僵着身子躺在榻上,久了愈发难受,便索性起身走至窗前轻轻开了一个缝隙。
冷风迎面灌入,拂动额前缕缕青丝,与长而卷翘的双睫时不时缠在一块儿。
“睡不着?”身后传来梁白柔很低很轻的声音,却极其温和。
薛海娘迅速转身。
梁白柔也是认床的,方才勉勉强强眯了会儿眼,却又好像听见有人起身的动静,便起了身。
梁白柔莞尔浅笑,小心翼翼走至屏风取下两件斗篷,一件披在自己身上,一件则是走至窗前替薛海娘披上。
还未等薛海娘说什么,她便已是轻握着她的手,出了房间。
她带着薛海娘来到走廊。梁上悬着红灯笼,倒是比房间亮堂几分。
走廊处视野极好,抬头便可瞧见那点缀夜幕的玉盘。
“今晚的月亮好圆。”
薛海娘感叹。
“过些时日便是十五,近几日确实圆些。”梁白柔略感惆怅,“原想着在皇城过了十五待到重阳时才上佛光寺,却不想太后那头这般容易松口,不过也好,如今身子轻爽,皇上又遣了太医随行,倒也好。”
薛海娘嗤笑,“太后自从下了朝堂,在宫中便一直伪装礼佛静心的形象,如今宫中上下人人皆知太后礼佛成痴,再不干涉朝野内外。”
梁白柔眸露困惑,“人到了晚年,想法也会改变,我瞧着太后礼佛不像是全然做作。”
薛海娘无意与梁白柔在这等事上多言,她并非这一时间线之人,所知道的也比这一时间线上的人多上许多。
仰头眺望着夜幕皎月,眉宇间渲染上些许惆惘,“从前在宫里头,因着那四四方方的天囚着,高大的红墙禁着,这才无法与家人团聚,可如今出了宫,没了那四方的天与红墙绿瓦,也是如此。”
宫女不比后妃,虽皆是入了宫无法与亲人共享天伦,可后者却在侍奉得皇帝欢喜时,偶尔能恩赐召府中亲人入宫相聚,可宫女,却是连寄一封家书也成了奢望。
她入宫近三载,便也只收了三封家书,第一封还是明溪刚回府那会儿托宫里公公给她带的。
先前花灯节回府那会,她并非不曾想过回府探视,可思来想去,出宫原就是违反宫规之事,如此一来反倒是会连累薛府。
如今她在宫中不得志,母亲在府中日子定是难过。虽说离府之前,她早已替母亲将府中后院肃清一遍,可父亲素来不喜母亲,也难保之后不会再纳入新人。
“待回宫那日,我随你回一趟薛府吧。”梁白柔突然说道。她不比薛海娘,府中尚有母亲挂念,她自幼便失了生母,如今那府邸高堂,也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嫡母与将她视作牺牲品的父亲。
薛海娘微怔。须臾才道:“不可。清惠王本就对我多有偏见,他定会抓着此事不放。届时传入皇上与太后耳中,怕是要给姐姐扣上一个枉顾皇恩的罪名。”
清惠王怕是恨她入骨,昔日出宫尚且暗中向她死敌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