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掩唇轻笑,说得煞有其事般,“兴许殿下尚未俘获佳人芳心,再过段时日,这府邸兴许还得添上一位正妃或是侧妃也说不准。”
云氏却是意外地并未附和着薛海娘往下论道“这便是不合礼数的,王爷是一朝亲王,当今陛下胞兄,他的王妃岂能是不知礼数的江湖女子,那等只晓得舞枪弄棒之人。”
薛海娘却不以为意,“可若殿下坚持,江湖女子又能如何,难道还有人敢逆了他的意不成。”
云氏蹙紧黛眉,显然对此事颇为不赞同,却碍于身份不敢多言。
外头不知因何传来一阵喧哗,起先薛海娘与云氏皆以为是丫头们起了争执,可久了,那喧闹声不减反倒愈发嘈杂,难免叫人听了心生烦躁。
“侧妃娘娘这儿的丫头未免也太不识规矩了,莫不如让妾身替侧妃娘娘好生?”云氏试探般问询着,生怕触怒了薛海娘似的有些小心翼翼。
毕竟,这妾侍替侧妃丫鬟算是僭越之事。
薛海娘轻挑着远山般的黛眉,执起杯盏轻掀杯盖,淬着星子般的眸凝视着茶青色水面上漂浮着的青绿色茶叶,她轻扬起唇角,笑得有些别有深意,“我听着倒不像是丫鬟间起了争执……”
她顿了顿,又道“这柳夫人替我送来的丫鬟其他人不说,那娟儿倒是懂事的很,也很懂得御下,按理说,在她的眼皮底下不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云氏似懂非懂,翕动着唇瓣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是想着提醒侧妃不该这般信任这娟儿,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岂非是她有意在挑拨离间?侧妃,柳夫人,这两人换做是谁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云氏唯有轻轻颔首,附和着道“如此便一同出去瞧瞧。”
后院,
些许粗使丫头执着扫帚清理着院落凋谢的红梅花瓣。
一身着凌云祥纹样式、绛紫色裹胸襦裙的女子,身侧环绕着丫鬟与家丁,一副浩浩荡荡的模样,就差人人手里都攥着刀剑棍棒,而她跟前则是看似不卑不亢的娟儿,二人瞧着似是围绕着什么话题起了争执一般。
“凌夫人,您可莫要在我们侧妃娘娘的后宅生事才是。”娟儿眉目冷冽的模样倒也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焰。
而她口中的凌夫人则是反讽一笑,“哟,你们侧妃娘娘!这府中上下谁不晓得你娟儿是柳夫人的心腹,怎么,如今侧妃娘娘一入府便临阵倒戈了?如此看来,这侧妃娘娘的魅力可真是大得很呐,又或者是,你娟儿身在楚营心在汉?”
娟儿被她堵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忙四处张望一番,一扭头,瞧见正携着云氏而来的薛海娘,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一片,犹如见了鬼一般。
薛海娘似笑非笑上前,那娟儿一瞧她这晦暗莫名的笑更是毛骨悚然,可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解释还是不该解释,琢磨着方才凌夫人那一番言辞是否叫薛海娘听了去。
薛海娘上前,娟儿很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眼站至薛海娘身后。
凌夫人虽未见过侧妃其人,可只需瞧见娟儿这般知趣一退,便能猜中几分薛海娘的身份,施施然行了一礼,才慢悠悠道“妾身前来拜见侧妃娘娘,却见娟儿在这,忍不住便和她念叨了几句。”
薛海娘清浅一笑,言语间说不出是嘲讽或是讥硝,“念叨几句?凌夫人这几句念叨可真真是如雷贯耳,以至于叫本妃与云夫人谈天说地的兴致都被消磨殆尽。”
凌夫人眉心陡然一跳,忙道“若是打搅了侧妃娘娘,妾身便在这儿给侧妃娘娘陪个不是了。”说罢,又福了福身。
薛海娘道“本妃只是不解,凌夫人怎的与娟儿叙起了旧,若是娟儿有哪里冒犯了凌夫人,还请凌夫人瞧在本妃的面上,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才是。”
凌夫人掩唇轻笑,摇着头道“怎会,妾身怎会和一小小婢子置气,只是妾身想提醒侧妃娘娘,莫要将旁人的心腹视作自己的心腹,这娟儿从前素来是在柳夫人手底下办事的……”她也不道破,只说出个微妙大概。
薛海娘觉察异样。
按理说,这清惠王府邸如今是柳夫人掌权,她今儿瞧着,这云氏虽有道破之意,却也到底不曾明说,倒是这素未蒙面的凌夫人叫人奇怪得很。
这才一见面便一针见血。她也不怕届时柳夫人寻她不快。又或者,凌夫人与柳夫人不睦已久……
薛海娘有意出言试探。
薛海娘清浅一笑,“本妃从入府第二日便知晓娟儿是柳夫人精心过后指派至本妃跟前伺候之人,如此一来,柳夫人将其曾经的心腹派遣至本妃身边,不更可说明柳夫人重视本妃么?”
凌夫人被她噎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是不知该说薛海娘过于愚昧无知,亦或者是该说柳夫人着实手段高明。
眼下局势,明眼人都该清楚,柳夫人代掌后宅大权,而薛海娘身为侧妃,乃王府后宅身份最高的女眷,这代掌后宅理事大权的权利迟早都会移交至薛海娘手中。
柳夫人把权多时,自是不愿这般将手头权势让出。只稍瞧柳夫人精心过后的心腹送至薛海娘身边便知。可薛海娘呢……若是正常来说,得知此事不是应该集中精力应对么,怎的还有将敌人的心腹视作自己心腹这样的理儿?
凌夫人尤为讶异,以至于如今甚至不知该不该将薛海娘列入盟友的范围内。
薛海娘见她无语凝噎,且那质疑的目光尤为强烈,薛海娘心底便多少有了几分思量。
如此看来,这夫人凌氏多半与柳夫人不睦,想着上前寻娟儿挑衅一二,以彰显她对柳夫人的憎恶之意,也顺便好叫薛海娘知晓她——日后兴许是能联手的盟友。
可如今,薛海娘三言两语,便是打乱了凌夫人的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