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丹也是老江湖了,面對突發狀況不慌不忙,四兩撥千金,遊刃有餘。
「曖,陳大哥,您還是先忙去吧,咱明日肯定準時到!明兒見!」這小姑娘丟完話人就走,搞得陳齊也拿她莫可奈何。
船剛到,一堆商家要來拿貨談生意,他這正主不在可不行。瞧瞧那背影,他也只能回頭繼續忙活去。
來到客棧,要了一間廂房,杜丹跟店家討了熱水,待一切備齊,落了門閂,褪去衣褲,痛痛快快地將自己泡進桶裡,洗了個澡。
她擦掉了臉上半是偽裝,半是惡劣環境使然造成的油污泥塊,將自己從頭到腳狠狠刷洗了遍。
海上淡水珍貴,沒人會將水浪費在洗澡上,要不是她這趟跟船是冬天,恐怕還沒回到前灣就先臭酸掉了。
身上用的是她這次從南赤土帶回來的香皂,咱們杜丹姑娘如久旱逢甘霖,洗得超級歡快,將自己全身上下弄得香噴噴,手指皮都泡皺了,才從木桶裡爬出來。
她順手撈了塊布巾將自己包著,擦去水珠,來到鏡前。
這時代的鏡子都還是金屬製,或銅或銀,照起來不像玻璃製品來得清晰,看個輪廓可以,但想對著銅鏡擠粉刺什麼的肯定有困難。
看久,杜丹倒也看習慣了。就見她來到鏡子前,前照照、後照照,雙手高舉,擦著溼淋淋的長髮,後來乾脆把身上的布巾丟一邊,檢視起自個兒裸體來了。
肌若凝脂,身段柔韌,烏髮如瀑。
在東方穆謹離開後的隔一年,杜丹收到了這少爺送來的禮物。他記著她想離開蔣府,出遠門走走看看的事,竟是送了個老師過來教她習武。
雖然沒因此成為高手,不過幾年苦練,至少讓杜丹不是手無搏雞之力,出門在外,也有能自保的底氣。她的身段,也因長年運動,變得特別柔韌。
鏡子裡,昔日營養不良的身板,已是前凸後翹,雖然還是不高,但胸前兩顆小肉包絕對飽滿。
杜丹抓了抓自己胸部,檢查了會兒束了幾個月的胸,幸好看來形狀完好,沒被壓壞。接著又感嘆了下自己的身材,不枉費自己這幾年費了大把心力在食補和運動按摩上,雖然身高看來是沒救了,可至少胸部還算爭氣,不是荷包蛋。
大方地欣賞完自己的身材,她穿上自己特製的內衣,套上中衣,坐下來好好擦乾頭髮。
時間還早,但剛經歷長途航行,吹夠海風,杜丹也沒想出門,將自己打點完,叫了點東西吃,整理整理自己這趟旅程帶回來的玩意兒及心得,便上床睡了。
一覺到隔天。
睡個足飽,杜丹神清氣爽地起身。
天色仍暗,卻已能聽見人聲。杜丹伸了個懶腰,抓了件衣服披著,走到窗邊開了個縫往外瞧。昏暗中,街上小販已開市,白煙裊裊,各式食物香味飄散。
路上已見行人,大翼官署多得點卯,這裡的公務員,夏期五點、冬期最晚早上六點前就得到官府上班報到,遲到則罰,規矩十分嚴謹。雖然前灣城因地理位置,少有農家,但工人普遍也起得不晚,賣早食的商家,自然也多。
唇邊不自覺地揚起微笑,她挺喜歡這份城市將甦醒前,清幽中混合了生命力,彷彿嫩芽出土的氛圍。
她閤上窗,去漱洗更衣。
將長髮簡單束過,套上一件淡青色的男孩裝束,杜丹依舊是做男孩打扮,她先是下樓,在客棧裡用過早膳,看街景,待天色再亮些,才出了客棧。
碼頭邊,已是一派熱火朝天。
上工的工人、吆喝吃食的小販……有些婦女帶著孩子在一旁賣起茶水,杜丹找了個棚子坐下,開口便與茶主人打招呼。
「貝子嬸!」
一身藏青布衣的女子聞言回過頭。
「唷!小丹啊!妳從南赤土回來啦!」貝子嬸不愧是在這討生活的,眼力特好。加上杜丹在前灣的幾天,也刻意在她這混了個熟臉,一瞧,便認出人了。
「是呀,昨兒到的,來碗茶吧。」
「這一早喝什麼茶,妳女孩子,喝熱米漿吧!」
「好好,米漿就米漿。」幸好杜丹習武、長開後胃口大開,變得挺能吃,要不她才剛用過早膳,再灌米漿不撐死。
她隨興,貝子嬸也熱情替她張羅,這海邊人家脾性都直,杜丹也不覺得被犯冒,反倒笑瞇瞇地與貝子嬸聊起天來。
「貝子嬸,這冬天生意如何?」
「挺好。過去逢冬總是冷清,近年倒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反正客人不多,貝子嬸乾脆也過來陪她聊天。
「那是走船的人多了吶。」
「可不是!吶,我聽我爹說過,他老人家小時,咱們大翼和南赤土打過,以前幾位皇帝都想併了南,可南人也不是好相與,他們水上強悍,咱們一直討不了好,後來前皇帝上位,與南談和,這麼多年下來,雙方見了彼此誠意,咱們過去的船不會胡亂被刁難,這往來才多了。」
「原來如此!」杜丹點頭。「這次咱過去南赤土,才發現他們那人和咱們大翼真不一樣。」
「是呀,他們那髮色偏赤,瞳色較淺,咱還看過整頭紅毛,第一次瞧見覺得真嚇人!可後來瞧多也慣了,妳那是剛來不久,沒來得及瞧見,要不南人也挺常來咱們這,待久總會見著。」
「再見到也嚇不著我了,咱這次一去個把月,什麼怪模怪樣還不都瞧過了。」
貝子嬸聽得好笑。「妳這小姑娘膽兒也真夠肥,咱當初聽妳說要上船還以為妳說著玩,沒想妳真的跟去了。」
「長點見識嘛。」她嘿嘿笑,接著從腰間掏出一小油紙包,直接塞進了貝子嬸手裡。「貝子嬸,說來咱還要謝妳當時替我指點一二,這回出海,咱才知海上真是凶險,幸好于船長真的是個拔尖的,管船又嚴,咱才平平安安地回來,這是南赤土那的香花皂,不值幾個錢,就我一點小心意,妳在碼頭邊常沾汗腥,回去洗澡,聞個香,心情也舒爽。」
貝子嬸手上收了禮物,整個人一愣,而後笑開了花。
「好好,咱就收下。果然是女孩兒體貼。」貝子嬸在這賣茶水,自然知道點行情,香花皂在南赤土不貴,只是過了水,價格才翻上幾翻,這禮物倒也有格調。
「咱也不知妳這姑娘怎麼隻身在外,可外出許多事都得注意,咱貝子嬸沒什麼本事,可在這前灣也算得上熟,有問題儘可來問,貝子嬸不知道的,替妳問問,也都比妳自個兒瞎摸強。」
或許杜丹外表挺有欺騙性,一雙明亮烏珠,小嘴豐唇,瞧來老實可愛,加上她收買人心的方式高明,言行看似隨和,卻又能在某個點上讓人感受到她的心意,別人不說,但像貝子嬸這樣的中年女性,是很容易就會被這點小貼心激發母愛的。
杜丹謝過,一旁有人喚了,貝子嬸這才丟下她,忙活去。
很快地,太陽冒頭,天色褪去昏暗,重放光明,海邊的鹹腥也漸濃。
此時,有一輛馬從城內方向往碼頭邊駛過來。
杜丹本來沒甚注意,直到那輛馬車下來人,進了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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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