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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是主子(1 / 2)

這下屋裡幾人也明白過來,夫上這是真怒了。

平時看杜丹粗鄙不堪,錦衣玉食似不識貨,粗茶淡飯也不在意,就像個沒見過世面沒眼光的小家子婦人,整天在外頭跑,那精力倒是讓她更像粗活幹慣了的,只會讓下人將她瞧低。

加之她沒發過脾氣,不太使喚人。誰曉得她心裡那什麼尊重,下人只會覺得這主子沒威儀,連下人都不敢使喚。杜丹不是不明白階層間的差異,可她以為自己那套開放的態度行得通,就算不符這世道,應該也不會出啥亂子。

畢竟主子善待下人,下人就算不感恩,至少不會埋怨吧?

誰知會是這結果。

這事剛好撞上她事多心煩的槍口,她自我解嘲,早就知道自己在管教下人這檔事上沒拿捏好決定。果然是不把事情處理妥當,就等著事情回頭來處理妳!

被弄這一齣,也是活該。

瞧來怒火高漲,但實際杜丹心裡非常冷靜。

她知道這事自己越早弄好來越好,拖著只會讓情況更惡化。現在不過自食惡果,待收拾。

高門大戶那套,她不是不懂,只是先前不太願意擺那姿態派頭。可現在事多忙碌……她最重的還是實際。我有閒情餘力時不介意與你慢慢磨,好好說。但情況不允許時,怎麼效率怎麼來。

偏廳上,她自個兒從主屋那走過來,就走到主位落座。

小廝丫鬟們都瞧得出夫上今日情緒不一樣,個個俐落得很,點燈奉茶,個個守好崗位,氣不敢亂喘。

如此肅穆氣氛下,谷逍遙頭個到了,他正好回宅,離偏廳近,聽藥僮喚,就直接過來。

「先坐,等人齊。」杜丹說。

谷某人眉一揚。一句話,便能聽出今日狀況有異。他沒多說,直接在位置坐下。

第二個到的錢清貴,他聽小廝通報,也是立即就過來了,路上許是已經聽到一些風聲,剛踏進廳裡的他面色可不怎好。不過見著杜丹,也是立即換上笑臉。

「夫上。」

「先坐,等二爺。」

杜丹聲音不冷不熱。錢清貴也在自己位置坐下。又等好一會兒,人在外頭給通知上的申屠冺才趕回來。

在他到時,見廳上的沉悶,心也是一動。不過二爺面上表情沒變化,點了個頭,便在屬於自己的位置入座。

杜丹放下茶碗,深吸口氣。

她頭個到,在這兒坐得最久,時間正好夠她思索出一些決定。

「突然喚你們過來,是想與你們說些事。」

見三人全看過來,她繼續道:「咱們宅子情況特殊,我非高門出身,可咱們屋裡下人卻是大戶出來的,這主僕間,想法不同,使喚得不得手。」

這是直接破題了。

錢清貴捧茶碗的手幾不可察地一僵。宅裡都是錢府過來的,論錯處,可得算在他頭上。

杜丹如此明講,他心都涼了一半。

杜丹也沒明顯情緒,就是平鋪直敘地往下講。

「你們三人院裡用人我不管,可我屋裡乃至大宅,這人許是得換換。」

「換便換了。」谷逍遙瞇眼,不解這點事有啥需要特地將他們喚過來。

杜丹淡淡睇了他一眼。

「大爺做為內宅首位,宅裡奴僕是該你管,你可要予我些意見?」

谷逍遙一愣。

給意見?

「意見……」這位大爺陷入長長沉吟。

這位顯然只顧著自己那些瓶罐藥草,外加那醫館,已經投入所有心神。宅裡奴僕……關他啥事?

瞧這模樣,不用想也知道這傢伙壓根不懂管宅。

杜丹心裡翻他一白眼。

接著視線又繞到了申屠冺身上,瞧了他一眼。接著再度移動,落在錢清貴身上。

此時錢清貴面上還能帶著淡淡笑意,實際全身卻是繃緊了。

「我想聽聽三爺說法。」

錢清貴讓自己盡量語氣平常。「使喚不得手,換了便是。奴才便是奴才,主子是天,沒想法不同一說。」

「若奴才心有不滿,如何處置?」

「不滿?輕則逐出府,或賣予牙人。重則去他半條命再發落。」美人爺這話說得輕淺。廳裡廳外的下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位爺的手段,在錢家可是出了名的。

「何為輕,何為重?」

「由心。」錢某人回得如此平靜肯定。

杜丹閉眼深吁口氣。

這才是大宅裡的主子。

再睜眼,她已下了決定。

「適才我院裡有丫鬟嘴上頂撞,道是在我身旁過得不如粗使舒適,得在外任烈日曬,給粗野漢子瞧,聽來真真委屈。」她聲音依舊漠然。

語調沒特別起伏,也不像發脾氣,但就是這般平靜,反倒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別說廳裡下人,就是她這三位夫婿,都沒見過杜丹這模樣態度。

說來,杜丹瞧來脾氣好,可並非真好脾氣。

只是在商場上打滾久了,養出了圓融。接觸的人各形各色,可普遍也有一定能力,與其頤指氣使使喚人,她更習慣溝通,也能去尊重每個人的個人特質。

大夥都是成熟人,知道分寸,氣燄高不會讓自己顯得比較高尚。至少杜丹覺得那挺蠢。她這套工作哲學是在以前的老董底下養成的,那老人家就從沒覺得他是董事長大夥就得把他當神佛拜,能幫公司賺錢才重要。私下相處,就和朋友一樣,互開玩笑都沒問題,可杜丹打從心裡尊敬他。

可惜那套風格,似乎不適用於現下處境的自己。

這讓她心裡不是滋味。

好像自己過去花了大把歲月養成並自豪的玩意兒,突然被貶得一文不值,那種反差教人心頭空空的,說不出的失落。不過她也明白,何止環境,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自己只能去適應。

「本以為咱們這般小宅子,規矩不嚴,下人過得應該快活些,沒想是我自作多情……既如此,我今日便把這規矩立一立。」杜丹說到此,眼神瞟過廳上一眾人等。

她的三位夫婿表情或蹙眉或淡定,下人們則從這位夫上突然改變的態度,感受到了只有主子能帶給他們的明顯壓力,紛紛垂下頭,不敢與之直視。

視線走一圈,杜丹最後看向廳外,她身邊的楊嬸和三個丫鬟早早便跟來了,只是這般場面,主子沒發話,就是給吃了豹子膽,也沒人敢闖進來,只能乖乖站邊上等。

「善水丫頭,既然跟在我杜丹身邊做丫鬟這般委屈,妳便回去將東西收拾了。」

善水臉上已是涕淚交雜,聞言立即從廳外奔了進來,撲伏在地。

「夫上!善水知錯!善水知錯!您大人大量,別將善水趕出府啊!善水知錯!善水知錯了啊!」

小姑娘一顆黑腦袋碰碰地不斷點地磕頭。

錢清貴在一旁,面色相當難看。

這恐怕也是三爺長這般大頭回命令被人這般無視,出了錢府就造反,簡直與打他臉無異。

杜丹態度冷然。

「說待我身旁比粗使不如的是妳,讓妳幹粗使舒適去妳不依,讓妳離了去又在這兒哭鬧做什?」

「善水一時給矇了眼,犯了大錯,求夫上原諒!求夫上原諒!」小姑娘繼續磕著頭。

那頭撞地的力道可不小,碰碰地,怕是再不停,腦就要給撞開花都有可能。

杜丹心裡非常不舒服。

不只是氣悶,更因為眼前畫面……

她年紀畢竟有了。

善水這般才十來歲的小姑娘,瞧在她眼中,是她女兒的年紀,當了媽的人,見個小姑娘這般傷害自己身體,心哪能不受影響。

但她知道,大翼不是她原本的環境。

這兒的孩子早當家,善水這般年紀,嫁作人婦的都不在少數。這些姑娘的心思,也未必同她認為的孩子般單純。

要不是錢清貴人就在廳上,當他面給逐出府,肯定也回不了錢府。她其實不敢肯定,善水這小丫頭還會不會是這般作態……

心情很是煩躁。

但她畢竟自私,今日不把這位置站穩來,毀的怕會是自己。

「原諒?」她輕聲複述。「妳領例銀時,可有想到自己身分?」

善水低聲啜泣。

杜丹陡然拍桌,加重語氣:「可有想到?!」

這一喝,許多人心皆是一驚。

「妳腳下踩的是杜府的地!今兒我是一宅之主,這家便是我給撐著養著,妳可當自己在屋裡伺候些茶水,例錢便會自個兒從天上砸下來?妳可知自己伺候的是位妻主?!妳可是把我杜丹當作宅中只顧繡花喝茶的婦人瞧了?哈!」

她可是許久沒這般拉高聲音,幾近歇斯底里地大聲吼叫了。

「真真不講理?呵,好大口氣!我杜丹可不知道,哪家主子得與奴才講理來的?今日妳可是與我杜丹平起平坐了不成?」

「我敬重三爺,信了錢府出來的下人,肯定規矩嚴,予以善待,信了你們會幹好自己活來!可妳說妳回報了我杜丹什麼?」

「尊重給當成了隨便,善待給當成了不講理來;我杜丹把妳當成個人來說話,妳不領情,非得把自己作畜牲,要給打罵了才知怕,如此不知好歹,自我作賤,妳愛當奴才,我杜丹便把妳當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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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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