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顾瑜行得到的,就只有一张破旧的、蒙尘的,他婴儿时期跟他母亲一起拍的旧照。
所以当祁云时走街窜巷,看见橱窗里这条可以填装照片的挂坠的时候,就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想买回来给顾瑜行。
因为那时候的顾瑜行,每天都那么一小只的蜷缩在旧巷里,像个被人遗弃的布娃娃一样。
以前祁云时总觉得那些被人遗弃在垃圾场的旧娃娃也很可怜。
等看见顾瑜行这只脸蛋秀气白净、又浑身脏兮兮的破布娃娃,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把他给拎了起来。
狭窄的巷子里,被高楼切割的一小方天地,变成了两名少年紧紧地贴在一起。
……
但是。
祁云时:“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我送你的那条?……”
他话音没落,顾瑜行已经一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祁云时:“?”
骤然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少年冰冷的指尖的温度以外,他还听见顾瑜行叫他:“阿时哥哥,你先不要看。”
“??”祁云时更不解了。
他不知道蒙住他眼睛的人,此刻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再不是往常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清冷模样。
顾瑜行本就苍白的脸如今已经白得极近透明,漆黑的眼眸像深渊里的泥潭一般,深谙、污浊,容纳不了丝毫光亮。
他面容极度扭曲,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倘若有语言来形容的话,大概只有正经历着切肤之痛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遮住男生双眼的手甚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从刚刚男生说起这条吊坠的由来的时候,顾瑜行的头便开始一阵阵地镇痛。
……
他不记得了。
祁云时说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失忆过,但那也只是在漫长穿越中的一小段插曲而已。
顾瑜行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小世界里的经历。
但他的印象里,他从未忘记过那些发生在真实世界里的,关于他穿越以前的那些事。
……他一直都记得的。
没忘记要回来,要取回这条项链……
“我要回去取一件东西。”
这句话是他爬过无数尸山血海、取缔男主时都会说的话。
也是唯一想要说的话。
仿佛已经深深地映在了他的脑海里,陪伴他经历了无数个世界,千百年来……
千百年来。
时间过去了这么这么久,他连这条坠子的模样、结构和款式都不记得了。
坚持的理由似乎也逐渐被遗忘。
但那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植入在他心中的信念——就像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灯塔,是他在暗夜独行时,唯一愿意为之坚持下来的理由。
可是就是这样过分重要的物件。
他却忘记了它的来历。
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这条吊坠的来历……
取回吊坠以后,看见了里面的照片,顾瑜行便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想要的无非就是再看相片里的母亲一眼。
之后就真的死而无憾、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可是祁云时……
但是啊,祁云时。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我偏偏把你给遗忘了……
头颅像是被一把钢锯不断地拉扯、切割着,持续不断的钝痛和间接的锐痛,让顾瑜行几度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