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竹楼,起于不周山顶。
这是山上两位圣人这一年多来的成果,不周山没有绿竹,绿竹是暮云先生在临近的一座山上找来的。
至于之后搭竹楼的,自然就是张圣,这位这些年在云里没有做过什么事情的圣人,在人间的名字,自然也不如很多圣人,但是他会的东西却是不少,其中一样,正好就是这搭竹楼。
于是在短暂的半月之后,便有一座竹楼初具规模,之后数月,两位圣人在这竹楼里花了不少心血,这才完完整整的将这座竹楼搭建好。
之后其实南海里许多修士都已经知道了不周山上有两位圣人定居,最开始还有些修士想要来到这边看看能不能在圣人面前求个眼缘,要是圣人赐下道法,便是什么都值当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知道这件事之后,再想去不周山,这根本连山都登不了。
这一下他们才明白了那两位圣人的心思,明白了之后,自然也就死了心思。
圣人们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一般没人能改变,这一点他们都清楚。
修士们生出这种心思,倒是让不周山上的两位圣人是真真切切的无人打扰了。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两位圣人似乎便是想透了些什么事情,先是在竹楼前吃过两次烤野兔,后来又烤了两只鸟,甚至于张圣还有感慨,说是清心寡欲修行数百年,今日才知人间滋味。
至于暮云先生,也是这种看法。
这两位平日里没有多少交集的圣人,这一年来,算是情谊日渐深厚。
两位圣人今日没有吃兔子吃鸟,只是摆了一局棋,两位都不是个中高手,落子下棋也只是打发光阴罢了。
不过既然是圣人下棋,这两位可不像是俗世百姓,没有棋盘,也没有黑白子,只是在两人之间,用气机成线造就的棋盘,而在上面落子,也看各自境界。
最开始两人下棋,不过是一人一子,不算是考量境界,可是到了之后,棋子渐多,这个时候下棋便需要用气机维持之前的棋子,就十分考验功力了。
两人这一局棋之前是分棋盘上的胜负,到了之后就要分那所谓的境界高低了。
张圣神色如常,看着半空密密麻麻的棋子,轻声笑道:“前半辈子,还没有入云之前,觉得自己怎么都该是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读书人,可越到后面,越是不知道要些什么了,入云之后,在云端坐了数百年,每日听得最多的便是要什么山河归儒,什么不可让剑士死灰复燃,光是听着,有时候竟然也能觉得深以为然,如此做派,怪不得境界数百年不能往前走上一步。”
暮云先生比张圣要晚数百年成就圣人之位,倒不是说他没这个能力,而是之前云端,实在是容不下他。
不过既然晚上这数百年,现如今论境界,他就真的要比张圣差出一线,此刻正在维持棋盘上的棋子,听着张圣开口,他一紧张,便已经是让两颗棋子在棋盘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暮云先生叹气道:“之前是争一时胜负,到底也算不上真正的豁达之辈,如今有如此境界已经是尽头,往前一步,想都不用再想了。”
张圣微笑道:“你还是有个好学生,苏夜倒是前后不变,算是不错了。”
暮云先生微笑不语,虽然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自豪之意。
人都是如此,当自己定格如此之后,便会想着自己的后人,若是后人做得更好,自然高兴,若是后人不好,各种叹惋也是常事。
不过发生在圣人身上,也是不多的事情。
张圣笑着落下一子,现在飞升无望,他们是真真的要把心思都寄托在人间了。
人间有那么多读书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拿着他们当初写就的典籍视若珍宝的。
不说他们的那些道理是不是真的对,可终究有人会记得他们。
暮云先生伸手想要再落一子,可天幕上忽然露出一道气息。
那是一道一感觉便知道在沧海尽头的气息,而且最可怕的是,不止一道。
张圣和暮云先生相视一笑。
这种事情他们早知道会发生,但觉得此刻便发生,也觉得太早了。
张圣微笑着站起身来,身前缓缓的便出现了一个砚台。
圣人法器,春秋砚。
另外一边,暮云先生也拿出册竹简。
两道金光生出,两位圣人一身气势提到顶峰,在此以往,张圣参加过几次针对朝青秋的大战,但都不曾倾力出手,而暮云先生更是一次手都没出过。
这或许是暮云先生第一战,但更可能是最后一战。
两位圣人严阵以待。
天幕上,那个豁口处,有前后两道身影出现,两个人都戴着面具,手里提着一杆长枪。
只是这一次没人骑着凶兽。
张圣和暮云先生再次互相对视一眼,张圣想起了当初诸圣都离开不周山之后,朝青秋留下来和他们说的话。
当时朝青秋就这样看着两位圣人,沉默了很久,说了两个字。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