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翻完一遍,他又忍不住倒回来,嘴里念念有词:“咏物,咏时节,道别离,诉情怀……好,好!”
他双眼放光,看着柳夫人:“这是将十年来擅诗的进士名录都收进来了吧?竟然还将诗作分门别类地整理了,非常不错!正好拿去给学生们学习抄写……这是哪家书铺出的册子?他们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
柳夫人似笑非笑:“正是你嫌弃的那位顾家姑娘整理的啊。”
柳山长笑容一僵,看看书册,再看她:“不可能,她一闺阁女子,如何得知这十年来的进士名单?还要知道哪些人的诗作水平上佳,还要去找出其本人作品……不可能,不可能!”
柳夫人笑呵呵:“你忘了吗?你有个过目不忘的爱徒啊。”这些东西,还不是信手拈来的。“哎哟,你那爱徒,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柳山长:“……”
可恶!
第47章有客上门
布具一格开业好多天,柳夫人也抽空过去看了一遍,回来对顾馨之更是赞不绝口。
柳山长听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直说她不好好卖布,折腾什么灯啊架啊,一看便是不务正业,哗众取众,瞎折腾。
气得柳夫人把他撵出去书院住了几天。
这么多年,柳山长也习惯了,灰溜溜回到书院,端着姿态,到处逮人问题摸底,没两天,全书院都知道,柳山长又被山长夫人嫌弃了,回来找他们麻烦了。
书院学子们早已习惯,除了背书勤一点,别的该干嘛干嘛。
因此,当柳山长巡视到书院某处,发现几名学生正对着某书的诗篇激烈地讨论时,还颇为温和地安抚他们,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非诗者本人,不一定能全知其诗中含意,得一二分意境足矣。”
有一学生却提出异议:“山长,道理我们都懂,但这位集册之人,却将白先生的雨夜诗并入咏志诗篇,但周先生的雨夜全篇都是景致描写,这不太合理。”
“哦?”柳山长诧异,“哪篇,我看看。”
学生当即将诗作递过来。
柳山长低头一看,皱了皱眉,下意识翻到扉页——
《当代知名才子诗篇》
他僵了僵:“你们也抄了一份啊。”他认得笔迹,正是面前一位学生的。
“是。”那名学生拱手,“学生觉得很有用处,抄一份赏析。”
“我也抄了一份。”
“我也……”
柳山长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继续看那篇诗作,低声诵了遍,“早蛩啼复歇,残灯灭又明。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注1]……”
“是。通篇都是景物,学生以为,应当放入咏景篇。”
柳山长闭上眼,将词句含在嘴里吟诵:“……啼复歇……残灯……明灭……芭蕉声……”他倏地睁开眼,大喝一声,“好!!好诗!!”
学生们都习以为常。
“山长,我们自知这是好诗,但这著书者归类,不太严谨啊——”
柳山长瞪他:“你压根没品出来!”他点着诗句解释,“这白居易大晚上不睡觉,听虫鸣反复停歇,残灯灭了又点,晚上关着窗,外头下雨打在芭蕉上,他隔着窗都能听见……这不就是夜深难寐吗?哦,这白居易是不是至今还没被派官?这不就寂寥愁苦吗?还不是咏志是什么?你们几个琢磨半天,还觉得人分类出错,竟是连个闺——”
他好悬止住到嘴的话。
卷起书册,挨个给人一下,怒道,“将这诗句好生抄写个百八十遍,醒醒脑子的!”
“……是。”
柳山长哼了一声,扔下他们,大步离开。
回到书房,发现他带回来的那册《当代知名才子诗篇》又回来了他桌上——学生们已抄了几份,这份原稿就送回来了。
他瞪着书稿咬牙切齿了半天,扭头喊道:“去,把谢慎礼给我喊过来!”
“是!”
***
另一头,布具一格顺利开张,顾馨之放下心头大事,但也更加忙碌了。
这些定制款,其实都不难,只是在这时代的传统服饰上加些巧思。
布坊讲究四大样,布料、绣工、染色、裁剪。
绣工这块,她不打算跟老铺子争。一是她请不起好的绣娘,二是这块制作工期太长、来钱太慢,短时间也很难打过京里其他的布坊衣铺。
布料,她打算推香云纱。
这世界也有香云纱,但都是从南边采购而来。香云纱制作繁琐,产量少,加上路途遥远,运费昂贵,这香云纱的售价也就高居不下。
她打毕业开始就接触香云纱,从事这个非遗行业已近十年,加上有现代高科技分析技术,她对各步骤的制作原理理解得更为透彻,绝对不比这个时代的老师傅差。
香云纱是她打算拿来当镇店布料的。
现在第一批香云纱已然入库,后续的制作却卡在薯莨这里,她上回已经托云来的管事帮着留意,看看能不能在入夏前再弄一点。香云纱最好的销售季节,是在夏日,如今刚入农历五月,不着急,也急不来。
所以她把布坊的亮点,放在了染色和裁剪上。
正统的布料是基本盘,她肯定要卖。但她也要创新,染色是她选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