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宫侍全都一溜烟的下去了,她才饮了口茶水望向皇帝:“他打的就是尚公主的主意, 仗着七娘年纪小就哄骗她,圣人怎可让他如愿。”
“她也不小了, 总该懂点事,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放肆。”徐遂揉了揉眉心, 有些烦躁的说, “大娘二娘像她这般大的时候, 都已经快嫁人了,满腹的诗书, 哪像她只知道胡闹。”
朱贵妃慌忙请罪:“这都是妾往日里太过心疼七娘,不忍心逼她读书上进的缘故。”
徐遂摆了摆手, 轻声道:“怪不得你,大娘也是由你教养的, 却比她强上百倍, 是她自己心玩野了。这次这个郑家小子,不给点教训真当自己什么人都能招惹了。”
他眼中几许寒芒闪过, 最后化为虚无。朱贵妃同他成亲数年,轻而易举的便从中看到了杀意, 知晓他痛恨此事折损了皇家颜面,只不过暂时没能找到由头去处置郑柏舟。
一旁的雁形灯台上的烛火闪烁一下,瞬间暗了下来,朱贵妃拿过烛剪小心翼翼的剪着烛芯, 温声细语地说:“不光是七娘被他蓄意玩弄,彤娘也是命苦,摊上他这么个未婚夫。”
说着说着,她话中带了哽咽之意,拿着烛剪的手也颤抖起来,最后落在了地上。一双凤目里噙着泪,欲坠不坠的蓄在眼眶中。
徐遂见此皱紧了眉头,起身揽住她说:“他这样品行不端,也是对不住你侄女,这门亲事就算了吧。等过段时间得了闲,朕替彤娘选个好的,亲自给她保媒。”
得了这个保证,朱贵妃瞬间转悲为喜,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后说:“妾先替彤娘谢过圣人了,她这几日因着郑家小子,在家里都哭成什么样了。”
徐遂点了点头,又道:“八娘的夫婿已经定好了,是陆家十郎。七娘的婚事等风头过去了再说,此事说出去到底不雅,能瞒多久是多久。”
屋外的风缓缓撞击着窗牖,屋檐下挂着的几盏宫灯左右晃动着,铜鹤香炉里飘散出缕缕白色烟雾,杜若香的味道渗透进殿宇内的每一处角落。
朱贵妃的面容也在这层雾气下愈发的柔和,脸上露出欣喜之意:“陆十郎?妾瞧着跟八娘是挺般配的,那日他一箭射中了蔷薇,阿吴也很满意他呢。”她将手放在膝上叹道,“七娘还是按先前说的去后面朱镜殿住吧,免得傅母教引她时妾听不得,总是要心软。”
徐遂道了好,又说了声“辛苦你了”后,便起身又往紫宸殿而去。
待到宫侍说皇帝已经出了清思殿后,朱贵妃扔下手中的帕子,唇角勾出了一抹笑来,淡声道:“去跟庖厨说一声,圣人走了,糕点不必做了。”
锦宁应了声正要下去吩咐,却又被朱贵妃给叫住了:“去把七娘唤过来。”
七公主这几日一直被傅母给盯着,下午皇帝训了她一通后直接关在了屋子里,嘱咐了人好好教引。
锦宁过去时,七公主刚刚打翻了宵夜,正闹着要见圣人和贵妃,满屋子的宫侍都未曾说话,只缄默的立在一旁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可是阿耶要见我?”七公主上前抓住锦宁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是不是阿耶要见我?我就知道阿耶不会让我去朱镜殿住的,都是郑柏舟迷惑我!”
她若是突然从清思殿搬走,宫里那群私底下不知道要怎么想,什么谣言都能传得出来。
锦宁轻轻拂开她的手,叉手弯腰行礼:“回公主话,是圣人着令公主搬往朱镜殿,在殿内勤学一个月的诗书礼仪,贵妃也做不了主。圣人政务繁忙,已经回了紫宸殿了,是贵妃想要见公主,不知公主是否得空?”
七公主原本一直在屋里吵着,说了许久的要见圣人和贵妃,然而等真的听到锦宁如此问她时,却又生出了几分胆怯。
胆怯之后便是后悔,她实在不该为图一时之快,跟郑柏舟混在一起的。
这人可是朱修彤的未婚夫,在朱家面前,朱贵妃从来就没有过半点含糊。
锦宁又问了一遍,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体贴,甚至还问她是不是太过劳累,时间又这么晚了所以不想过去。在这样柔和的氛围里,七公主的后背莫名渗出了一层冷汗。
心里虽不大乐意,七公主到底不敢不去,最后跟在锦宁的身后,往清思殿主殿而去。
一路上心里都怀揣着忐忑的心思,生怕朱贵妃要就此发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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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簌簌落下的一阵桃花中,顾令颜瞥了眼身旁的人,摇了摇团扇后无奈道:“你收敛些行不行啊?”
朱修彤刚跟她描绘完了郑柏舟挨了顿板子的事,正笑得合不拢嘴,压根就没工夫去搭理她。饮了几口荔枝水后,径自在那笑着。
“出去可别这样,好歹得装装样子。”顾令颜靠在那张竹制的摇椅上,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躺椅上雕刻的祥云纹路,嘱咐了她一句。
不仅要装装样子,最好在众人说起来时,还得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让众人看着是在因此事而黯然神伤。
朱修彤挥了挥手,点了几下头:“知道的,圣人已经勒令了郑家退婚。我阿耶闻听此事时尚在官署里头,不好在人前表露出来情绪,等到晚上回去饮了好些酒。”
顾令颜拿过清水喝了一口润喉,看着她笑道:“这可不是你盼了许久的事。”
“是呀,我阿耶前段时日还在后悔,前些年怎么就头脑一热,应下了我的婚事。”朱修彤撑着头,冷哼了一声,“郑家先前为了一点子名声,非不愿意主动提。现在好了,他都被圣人打了,哪还能有什么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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