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朱贵妃问他,脸上略微有些疑惑,“圣人后悔什么?”
看着她满脸的疑惑神情,徐遂目光微微转柔,心头忍不住升起了爱怜,他抬手抚了抚朱贵妃的发丝,微微一笑:“没什么,你晚上等朕回来就行。”
朱贵妃轻声应下,目送皇帝的仪仗远去。
皇帝前脚刚走,她都还没折返回清思殿,武陵便领着儿女从外面进来了。
“怎么今日入宫了?”朱贵妃略略有些诧异,挑眉看向养女。
冬至和元日宫中都要有大宴,百官朝觐皇帝,外命妇朝觐太后、皇后。
如今宫中并无太后和皇后,故而到了这个时候外命妇也无需进宫来,后宫里并不热闹。
武陵盈盈笑道:“今日不是冬至么,就想着进宫来陪母亲说说话,三郎呢,已经去前朝了?”她从来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总觉得贵妃今日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不对劲在哪儿。
朱贵妃略点了点头,让武陵跟她一块入了内。
“我今日做了栗子糕,还有多的,你可要用?”朱贵妃随口问着。
武陵有些惊喜,急忙应道:“自然是要的。”她轻叹道,“自从嫁人以后,已经有许多年没用过母亲做的糕点了。”
一行人相携着进了清思殿,锦宁带着人从外面进来,手中捧着一张琴,用琴囊包得好好生生的,她行了个礼后说:“娘子,琴取回来了。”
朱贵妃让武陵先自己带着孩子在殿里玩,她想去静室待一会。
武陵并无什么意外,每次到了冬至的时候,朱贵妃都会去静室待上不少的时间,从她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了。
她是用过朝食才进宫的,但小孩子嘴馋,看到糕点后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她便一边喂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事。
静室内放着的都是朱贵妃的爱物,她从不轻易让人碰,即便是洒扫的婢女,也都是精心挑选过后的。
一面墙上悬挂着二十来张琴,全都是蕉叶式,以百年生的老杉木所制,琴轸上垂坠的流苏都没有任何差别。她让锦宁将刚才拿回来的那张琴挂在最末尾后,方才让人都退了出去。
她在屋中走了一圈,视线一一扫过那二十张琴,神色间带了些怅惘。数年前也是这样的冬至夜,他死在了高越原。
朱贵妃还记得他离京前,曾带着自己去了家西市新开的琴馆,带她订了张琴,说等他从河西回来的时候,琴差不多就能斫好了。可直到他殒命的消息传来,那张琴也未曾制好。
她一直记着他说的话,他从河西回来的时候,琴就斫好了。
于是她每年都让人去琴馆斫一张琴,全都是用百年生的老杉木,斫一张蕉叶式的琴。琴一直没斫好,她就当他一直还在河西没回来。
“阿维,今夜之后,我就能解脱了。”朱贵妃轻喃了一声,毫无征兆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掩入了衣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