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起那晚,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只记得在漆黑的保健室里,老爸打来的铃声惊扰了他们,魏青全身一震,倏地挣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空了的怀抱涌进冷冽空气,许子湛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只能愣愣地瞪着他们之间被拉开的距离。
他接起手机,听老爸说自己良心发现,要开车来接受伤的儿子。
男孩心不在焉地应着,一双俊眸还紧盯着黑暗中她的身影——想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无措、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动心。
「站得起来吗?」一转眼,她的声音早远离床沿,自遥远的门口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到,魔法时刻已然消失。
许子湛默默站起身,一边消化这个苦涩的讯息,一边一拐一拐地走向保健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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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他,魏青正在锁门。
应该3、5秒完成的工作,无奈一双纤纤细手紧张地发颤,怎么也穿不进钥匙孔。身后的男孩把一切看在眼里,走了上前想从她手中接过钥匙。
两人指尖才轻轻相触,女人就像被烫到般吓得弹开,钥匙「噹啷」一声坠落在走廊——她倏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对这样明显的排拒,许子湛身子顿了数秒,才慢慢弯下身拾起地上的钥匙。
他面无表情、沉默地锁着门,结束后把钥匙放进她包包大开的拉鍊口——整个过程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多碰她一些。
他低下头,缓缓退开一步,然后轻声问:「老师,你是害羞、还是后悔?」
一个直击红心的问题,把魏青勒得呼吸一窒!
她其实早就察觉,自己的心意。
这一年来,她开始下意识搜寻他的身影,不论是在课堂中、办公室里、操场上……只要瞧见他,她的心就温暖洋溢;她也开始避免所有跟男友的亲密接触,甚至以「需要冷静想想」为由,退了原本筹备中的订婚;她夜夜睡得不安稳,梦里反覆出现他上了大学交女友的画面,常让她醒时冷汗涔涔。
几个月前,还在冷静期的张承伟跑来等下班,没料到却意外给他逮到机会嘲讽许子湛——看见男孩临走前受伤的神情,交往多年的她第一次发怒,狠狠拍开男人的怀抱,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男友抚着热烫的脸颊,怒极反笑,道:「你这个恋童癖,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该放过他,他就是小鬼,才会以为你是全世界,你最好祈祷他一生不上大学、不出社会。」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字字句句,揭露了最深沉的恐惧。
那晚,女人梦见自己化成锁鍊,紧紧捆住男孩。他在梦中几乎窒息,嘶哑倾诉着:「我好后悔。」
她在挣扎与哭泣中清醒,终于明白:自己不只是一个大他6岁的女人,她还是他的老师,有义务也有责任要带他走往正确的道路——而这个道路,绝对不包括她!
她开始试着拉开两人的距离,无奈许子湛强势又执着,加上她自己也满心依恋,所以一来一往间还是没有改变。思索良久,她决定偷偷放纵自己喜欢这个男孩,但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影响他的未来。
然后这一切努力,就被今天失控的拥抱,破坏殆尽。
魏青望着眼前垂首的男孩、看着他身侧握紧的双拳,胸口疼得无法呼吸。她多么想大声告诉他,他赢了,她真的陷入爱河、对他献出真心——她一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一个人;却也从来没像此时此刻,如此痛心。
面对男孩那个期待又怕受伤的问题,她有「想说」的肺腑之言,却更有「该说」的标准用句。
女人困难地嚥了口口水,然后生硬开口道:「子湛,我很后悔。」
她清楚地看见他一僵,酸涩泪水瞬间涌进她的眼眶。但魏青没有停下伤人的句子,她咬着牙继续说道:「我们可以不可以当作今晚的事,没有发生?」
冷酷的字句回盪在空荡的走廊上,一时间震得人难以招架。
这就是老师给他,这三年单恋的答案。
许子湛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晃了晃,他很想成熟地告诉她「嗯,知道了」、或者是瀟洒地说「好,没关係」……然而今天的他已经太累、太痛了,痛得说不出半句话。
没有办法回答,他大概呆站在原地一分鐘之久,才转身离开。
沿途,他没有办法回头看她,用尽全力,才蹣跚步到校门口父亲车上。男孩顿时像洩了气的皮球般,无力地斜靠在车窗。老爸自上车就开始碎念几岁了还跌倒,见儿子迟迟没有回应,便随便瞥了一眼,然后震惊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中年男人张大嘴、愣愣地问:「你怎么了?」
许子湛本以为他是在讲伤口,直到看见那慌张递来的卫生纸……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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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发现,班长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