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料想时绮已经离去,但鬼使神差地,她轻手轻脚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头。
雨点密密匝匝,犹如珠玉倾落银盘,在湖面激起一串串涟漪,长桥卧波,被大雨冲刷得发亮,栈桥两侧,水流似瀑布般泻入湖中。
时绮孤身一人跪在门前,浑身上下已经被浇透,但她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知觉。
时缨叹了口气,对青榆道:“给她拿把伞,让她走吧。”
青榆应下,提着油纸伞出了门。
时缨正待回内室,突然,时绮的抽泣传来,在雨中断断续续,夹杂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阿姐,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从小到大,时缨从未听过她用如此卑微又哀求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站在窗边,朝那个湿漉漉的人影看去。
青榆将雨伞打在她的头顶,她却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固执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像是自罚般,任由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下。
时绮哭得止不住,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的嗓子已然沙哑,话音语无伦次,也不知是说给时缨还是自己。
“阿姐,我并非要跟你抢卫王,我只是想离开安国公府,找一处容身之地,阿爹阿娘逼我嫁给成安王世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觉着唯有跟了卫王,才能让他们无话可说,我原本是想,如果卫王……如果他要我,我便求他赏我一间宅院,我待在里头,余生永远不出现在你和他面前。”
“可是阿姐,我看到他的瞬间就后悔了,我好害怕,我愧对于你,你说得没错,他对我……他居然对我……我已经一字不差地告诉阿爹和阿娘,但他们不相信我,认为卫王绝不会看中我,是我……是我勾引他在先,还倒打一耙,污蔑他的名声……阿姐,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
“我不该在阿爹面前出卖你,怪我头脑发昏、一时冲动,我只是……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阿爹和阿娘的女儿,我跟你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我承认,无论相貌、学识、人缘,我样样比不上你,我也从没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超越你,可为什么,我的婚事都要用来为你铺路?”
“只因为他是郡王世子,将来能够给卫王提供助力,我就必须嫁给这样一个性情恶劣的纨绔,阿姐,如果你是我,如果……你该怎么办呢?事到如今,我已经走投无路,可以一死了之,但我还欠你一句道歉,你是我唯一的阿姐,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否则我死都无法瞑目。”
“阿姐,你可以听到吗,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
时绮说得颠三倒四,一口气没接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雨倾盆,让她想起以前在杭州的日子,那边常年有雨,大多时候,她都是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母亲愁眉不展地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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