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意:“夫妻俩吵过吧?”
“吵过好几回,柳锦是那温吞性子,吵架跟拳头打棉花一样,没下文。”
“她丈夫打女人吗?”
“那倒是不打,他是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点我向左邻右舍求证过,从没听见他们家打人的异响,都说这家男主人文质彬彬谦逊有礼,是个好丈夫。”
“口碑可以作假。”
“这就不知了。她丈夫说,柳锦走的时候把她的嫁妆都带走了,连个首饰盒也没留下。柳锦这些年用双面绣挣不少……”
“可以理解了,妻子和人私奔,带走嫁妆,她丈夫觉得丢人。”
“王八戴绿帽呢,怎好意思报官,所以她丈夫说就当她永远不回来了。嗐,谁知死在外头。”
沈静直叹气,“我找画像的师父去他们家画了,又去了趟食肆找老板辨认,没错,就是她。不过老板又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她们最后一次在食肆约会时,吵过一架,声音挺大的,提到过什么周年纪念。老板算了算,斗诗那日,正好就是纪念之日。”
“食肆老板曾提到,孙蔓从那日凶了柳锦,说些有他没我的话。”
欧阳意若有所思,“孙蔓从自外地回来,一别两个月,久别胜新婚,什么气都消了,在周年纪念日这天,去食肆等她。”
风尘仆仆的,那么讲究的女大诗人,跋山涉水回来,靴子都来不及换,匆匆忙忙赶去她们初识的地方相会。
“结果没等到人。”欧阳意在看着沈静拿来的供词,“柳锦还有其他家人吗?孙蔓从就没去找过她?”
吵个架而已,不代表分手,嘴长在人脸上,就不知道问一问?
两人都走到这一步了,年纪也不小,用不着这么含蓄,玩“你猜猜我的心”的游戏。
又不是演狗血电视剧。
只有一个可能——
柳锦以某种决然的态度拒绝了她。
孙蔓从也是真不知道柳锦失踪了,否则以她火爆脾气,还不立马报官,天天催京兆府寻人,什么,寻不到,女大诗人分分钟贴大字报控诉你们这班废物!
沈静:“这谁知道,食肆老板也没听清楚她们具体吵架内容。孙蔓从是个自由身,柳锦有家室,也许那天孙蔓从就是给柳锦下最后通牒。纪念日这天不来,就默认结束她们的关系?孙蔓从那么高傲,不想吃回头草?”
欧阳意思索着道:“也就是说,柳锦丈夫以为她和情人私奔,离开了长安,但孙蔓从以为柳锦选择做一名好妻子,从此留在家里,再也不和她相见。”
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当她是抛弃了对方。
以至于出了意外,无人知。
若不是找到她的尸体,也许这辈子,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
欧阳意微微皱眉,她想不通,柳锦性格温和,为人周到,说话做事都给人舒服的感觉,会是那种不留只言片语就离家出走任由家人担心的人吗?
这么决绝的事,她干得出来?
为什么她的丈夫对此深信不疑?指腹为婚的妻子,父辈应该是交好的,再没感情,也该了解她不是会那种任性之人玩失踪吧?
还有,柳锦应该最了解孙蔓从,孙蔓从性格偏激,柳锦就不怕突然分手导致她做出不顾后果的事?
比如直接上她家里讨说法什么的。
怎么也该好好跟孙蔓从摊个牌吧?
孙蔓从也是,平日里快意恩仇,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狠角色,为什么这回甘愿□□情里被抛弃的一方?
也不上门当面求证一下,只知道躲在她们初遇的角落哭泣?
难道真的爱情令人降智?
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
欧阳意莫名觉得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剪刀,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剪断了柳锦与丈夫、柳锦与孙蔓从的联系!
“到了!”沈静驱停马车。
柳锦的丈夫名叫蔡南良,户部的一个书令史。
蔡宅门外挂白布,沈静扣门进去后,见仆人都忙着布置灵堂,男主人蔡南良在写挽联,亲力亲为,柳锦遗体还在刑部,但并不妨碍他们悼念。
看着挺有心的。
蔡南良一身白衣,长相儒雅,发际线不明显,四十岁的年纪了,一点也不显老。
阅男无数的顾枫一进门,就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不错,保养得宜,顾枫觉着这位蔡书令有那么点“男人四十一朵花”的意思,难怪当年能得到柳锦青睐。
“蔡书令,正忙着呢?”沈静之前来过,算和他认识,先一步进大厅打招呼。
蔡南良不紧不慢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慢吞吞起身迎接。
“沈主事,怎么又来了。”
瞎子也看得出蔡南良满脸写着不耐烦。
正办丧事,心情不好能理解。
沈静赔着小心,“还希望蔡书令对夫人两个月前的情况确认一下,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蔡南良眉头皱起,“你看寒舍现在的样子,都在忙阿锦的事,沈主事不去破案,总是来问我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