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却有他的见解——
“借酷吏手段,肃清朝堂,剪除异己,政令从而畅通。”
“如果没有她,世道只会更加混乱,门阀党争,死于权力争斗的人只会更多。”
“中央政权衰微,就像西晋八王之乱,地方豪强崛起、各自为政、外族入侵,战火一烧,老百姓的生活会更糟糕。”
顾枫道:“咱们当初就差点死在黄统领手里。小命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滋味,可不好受。武则天一定品尝过无数次这种滋味,才让她下定决定称帝。”
欧阳意忽然想起自己同梁柏交代要万事小心,不必冲在最前面时,他的反应。
他只是抱了抱她。
无声的反对吗?
心里在嘲笑她的妇人之见吧。
他努力打拼事业,她却叫他摆烂躺平,他怎么会开心呢?
将心比心,如果梁柏也瞧不上她,认为给普通百姓伸冤不过是为蝼蚁谋事,她可能会立马与他和离吧。
不以今量古,也不能以己度人。
以前奉宸卫经常当廷抓朝臣,杀人如同切菜瓜,权威的树立,各方的臣服,可不是靠温良恭俭让得来。
顾枫感慨:“也许我们都错怪奉宸卫了,他们也只是武则天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欧阳意喃喃道:“庄子曰,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也许是有道理的。”
好一个“大仁不仁”。
顾枫默念着这四个字,不明觉厉。
*
欧阳意和顾枫这边正交流历史观,梁予信已从库房出来,又趴回墙头偷听得欢。
灵堂内,白色幔帐随风飘舞。
灵台上面摆放着数排香烛,木牌居前,楠木棺材居中,黑色挽联挂在左右。
时间仓促,但一切都井井有条。
谢娴看着泼辣,实则粗中有细,偌大的崔府被她布置得滴水不漏。
清河崔氏是名门,崔友沃在长安为官十几年,喜欢交友,又爱帮人办事,无论是商贾还是权贵,来者不拒,因此朋友众多。
估计下午就会陆续有吊唁者上门。
在此之前,崔家仿佛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人们在外面忙碌,主子们披麻戴孝在灵堂守灵。
除了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没来,其余小妾和儿子女儿们都跪在堂前。
许是守灵无聊,小妾们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狄公送了信来,被夫人烧了!”
“老爷乐善好施,我也不信会得罪什么人?”
“老爷什么样的人咱们最清楚,要我说啊,还是那两个贱蹄子害的。”
“就是。”
“对了,刚刚二爷来了,我瞧见他们出去时眼睛都红了。”
“猫哭耗子。”
“是怕往后没有老爷这钱袋子了吧。”
“这话说的,二爷其实人也不坏,没分家前,也为这家出不少力,就说后院的亭台水榭,就是他督工修建的。”
“哟,姐姐这话说的,莫不是也看上二爷了。”
此话一出,诸小妾纷纷奚落。
“那可不美,二爷已经有主了,菁妹妹,你说是不是?”
“呀,菁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呢?”
“都这时候还装矜持。”
“还当自己在戏台上,演呢。”
被嘲讽的小妾名艾菁,戏班子出身,长的水灵,身段也像水一样柔弱无骨,只因崔友沃看了她几场戏,便娶回家当妾。
崔友沃换女人如换衣服,艾箐得宠了两个月,很快又有新人进门。
长夜漫漫,深闺寂寞……崔二爷对她热情似火……
艾箐垂头抹泪,她越是这样,其他小妾就越奚落。
也许,连她们自己也分不清这种攻击是出于对崔友沃的忠诚,抑或是对艾菁的嫉妒,嫉妒她深闺有人伴。
难听的话像潮水一样,也涌入了跪在最前排的崔大公子崔朔兴的耳朵。
一边是丧父之痛,一边是丢人的后宅阴私,少年极力忍耐,握掌成拳,指节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