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纸罪状,荣王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
还好这些产业远在涿州,与自己没有牵连,李望山愚蠢,当初没能除掉宣明繁,有如今的结局也活该。
只是他心头仍然愤恨,旁人都知李望山是他的人,新帝如此痛下杀手,折断他的臂膀,无疑不是给自己难堪。
他看着宣明繁平静的眼眸,讥讽道:“皇上不怕过犹不及,埋下祸根?”
一侧默然的御史中丞这时站出来,正色道:“肃清朝堂、惩恶扬善,乃为君者、为官者终生奉行之德,王爷说这话,是在威胁皇上不成?”
荣王拂袖:“中丞别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御史中丞从容应对:“既如此,李望山犯下不赦之罪,王爷何必还要求情?”
荣王无言以对。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羽翼被折,不甘心宣明繁坐在这位置上耀武扬威。
可纵有恨意,眼下也不是爆发的时刻。
新帝不像先皇,三言两语能动摇其内心。
宣明繁看似平和柔弱,心智却极为坚定稳重。
荣王双拳紧握忍下这口气,听上首新帝一句话决定李望山生死。
涿州黑市严查,李望山判了斩刑,所获之利收缴国库,与之勾结的货商包括洪胜之流,皆流放边关,论罪而处。
李望山虽犯事,祸不及妻儿九族,新帝仁慈,尚留宅院给其居住,并没有赶尽杀绝。
宣明繁杀伐果断之下,不乏仁义之心,御史中丞欣慰,躬身道:“皇上圣明。”
一众朝臣附和,荣王也不得不按捺住脾性。
后来不知谁提及新帝继位,明年改元为先帝追以谥号及太妃们尊号。
前朝后宫关系微妙,家中出过嫔妃的朝臣不少,没人会嫌荣宠太多,既有人开这个头,宣明繁也一一应允。
此事就算定下,大臣们自然感恩戴德。
临走时,荣王却道:“肃安大长公主近日回京,可公主府久未修缮多有不便,想进宫小住几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肃安大长公主,为明宗皇帝继后所出,和荣王一母同胞,宣明繁该称她一声姑母。
大长公主远嫁塞外,驸马早亡,安顿好子女后便打算回京长住。
宣明繁亲情缘淡薄,对这位姑母也无甚印象,虽无血缘,但到底还是长辈,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以荣王的性子,不会无故提起这桩事。
果然,宣明繁应允之后,荣王便又说:“臣担心肃安长公主膝下寂寥,欲让家中侄女随侍左右解闷。”
荣王所说的侄女,是荣王妃兄长之女,名唤季翩然,十六七岁的年纪,从小寄养在荣王府,幼时倒是时常入宫,隐约有些记忆。
偌大的皇宫,不缺一个女子的吃穿。
*
宁湘听闻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的消息时,正和晴雨去尚衣局取回宫女冬服。
日渐天凉,身上单薄的衣物不足以御寒。
宽大厚重的冬衣能挡风避寒,也能遮住她日渐圆润的腰身。
宁湘正愁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宽厚的衣裳一穿,什么也瞧不出来。
晴雨把冬衣放好,出来见宁湘已经把冬衣穿上身,不禁疑惑:“你很冷了吗?”
宁湘看了看明媚的太阳:“是的,很冷。”
晴雨撇撇嘴,坐在妆台前捯饬,宁湘走近了才看见她在往脸上擦胭脂。
晴雨涂上薄薄一层口脂,回头:“好看吗?”
晴雨长了一张圆脸,只是眉眼可见锋利刻薄之象,算不得多好看,见她兴致勃勃,满含期待,宁湘只好违心点头。
“好看!”
晴雨放下胭脂,眼中没什么神采,淡淡道:“你不必诓骗我,要说好看的美人,得算你一个……还有那个今日进宫的季家小姐!”
大长公主住进了重阳宫,听说是她自己选的宫室,离勤政殿不过数百步之远。
“这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晴雨恨恨难平,宁湘却困惑不已,“什么主意?”
晴雨觉得她生得美,却长了一颗榆木脑袋:“那季家小姐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特意随公主进宫,不就是为了将来光明正大留在宫里!”
宁湘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季家小姐想当皇妃?”
“至少荣王有这意思……”晴雨在宫里多年,深谙此道。
若不是晴雨点透季翩然进宫的真正意图,宁湘险些忘了,今日高坐庙堂的是新帝宣明繁,早已不是那个慈悲为怀的净闻法师了。
净闻法师四大皆空,不染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