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想到如今眼前这个,主意大得连他都敢瞒,就恨不得让母后将这丫头日日拘在仁明殿内,不许他外出。
太子殿下拂袖往殿内走,兰时举着扇子跟在跟在后头,常保提着兰时拎来的食盒跟在最后。
为表自己负荆请罪的诚意,兰时将她拎来的食盒打开,一样一样摆到桌上,“殿下,听政极为辛苦,兰时给您备了点吃食,吃完正好小憩片刻,解解乏。”
说着又解下自己的香囊递给常保,“这是砚书姑姑新制的安息香,做成了香丸的样子,常内侍一会儿焚在香炉里,助殿下好眠。”
太子殿下纡尊降贵坐到桌边,并不言语,只看着兰时忙前忙后。
兰时也不恼,认真跟太子殿下讲,“雪霞羹,放了这许久应当凉了,殿下还是别吃了。玉灌肺,蘸上辣汁,滋味极美。还有一道鹅黄豆生,殿下慢用。”
太子殿下的目光落在兰时身上,依旧不发话。
兰时不怕,但还是故左右而言他,“兰时手艺不精,再多地也不会了,殿下就赏光吃一口?”
太子殿下恨铁不成钢,正色起来,直视兰时双眼,也迫使她看着自己,“姜兰时,你同我曾一同受教于杜太傅,我不记得他曾教过你言辞闪烁,借故逃避。”
兰时叹口气,坐到太子殿下对面去。
“殿下,我只是,不希望这事由太子殿下亲自揭出来。”
太子殿下不为所动。
兰时只能和盘托出,“我知道这事也算偶然,在自家铁铺子打个暗器防身,再正常不过。那文家二郎,当街用暗器伤了人,听闻被伤那家闹上府门去,一直没结果,有些气不过来着。”
“后来,您筹备争标,我碰巧看到了赛道排布和人员名单,前后联想有些不妙。”
兰时边说边观察太子殿下神色,结果太子殿下拿听政时不辨喜怒的模样来面对她了。
兰时慢条斯理地循循善诱:“殿下您想,若是无事,我替沈初霁去,我能求得一个恩典,这事我昨日与你说过的。”
后半句,便不用强迫自己相信了,是真心话,“若是有事,我的身手必是能够避过的,这样就能保下沈初霁,不至于让沈相在朝堂上矛头越过文家直指向您。您可安然隐在事外,亦不必亲自处置外家。”
她与太子殿下一世夫妻,怎会不知太子殿下脾性,若是此事由他亲自查出,这文家所受责罚,必定只有更重。
这话并没能让太子殿下释怀不说,反而怒气隐有上升之势,太子殿下面沉入水,声冷若冰,“可孤不必你以身犯险来相助。”
太子殿下第一次对兰时自称为孤。
端阳后的正午,本是暑热正盛,可这一句,令兰时如坠冰窟。
是她僭越了,原来是她僭越了。【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兰时蹙了下眉,在脸垮下来之前飞快收拾好心绪。
兰时起身行礼,尽量稳住声线,“太子殿下教训地是,兰时知错了,兰时往后,一定规规矩矩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殿下慢用,兰时告退。”
说完飞速告退离开。
太子殿下闻言起身想留,面上的懊恼之色并不加掩饰,手伸出去停留半刻,最后颓然垂下。
太子殿下负手而立,不怒自威,声音也冷下来,“都出去!”
太子殿下赶走所有宫人,自己坐在桌前良久没有动作。
偌大的宫殿只他一人,静到针落可闻,可太子鲜少有如此时,这般心乱如麻的时候。
他现在只能想到方才兰时听到他那句话时,不可置信的失落模样。
兰时幼时爱抓乖傻笑,大些温柔识礼,皇族子嗣不算少,可只有兰时会与他多说也敢说些。
如今这唯一的一个,也被他伤到了。
他其实,不是想说不需她相助,只是想说不必她来涉嫌。
小娘子家,安稳快乐便足矣。
无需忧虑这许多,做莳花弄草的小十四没什么不好。
他又不会拿要求朝臣的那一套来比量她,哪怕兰时懵懂矇昧一世,他也总能护着她。
太子殿下重重地叹一口气,坐回食案前,端起那碗冷透了的雪霞羹,认认真真地喝完。
剩下的两盘点心也吃掉,而后想:往后还是不要让兰时亲自下厨了,他怕是很难次次都能吃这般干净。”
“常保!”
太子殿下此前从不用午膳,今次一气儿吃了这么多,着实又些顶,负手站在立柱旁,面色不虞。
常保忙不迭赶到殿下身边,大气不敢喘,静听吩咐。
“你去,将这碗碟洗干净了,给兰时送回去。”
常保顺着太子殿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吃了一惊,他可看着姜娘子端出来的,满满当当堆了一碟,太子殿下竟然都吃光了。
太子殿下不重口腹之欲,平日里也都浅尝辄止,八分饱必定搁筷。
这也只有姜娘子了。
常保手脚麻利地将那一摞翠竹叶色的碗碟收进食盒里,才要拎走,又听太子殿下吩咐道:“罢了,不必送去了,洗干净了收起来,等兰时下次来时再让她带回去吧。”
他从未同兰时吵过架。
今次也不算吵架,且兰时脾性好,想来明日就来寻他了。
常保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