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看他这熟练的架势,额头突突地疼。
她进宫以后,走得是端庄贤淑、大度不争的路子,尤其是在两个孩子面前,可不知怎的,她一手养出来的两个孩子,明明面上瞧着一个比一个顶得住事儿,为什么偶尔办出来的事,一个比一个欠收拾!
皇后揉了揉额角,替他掸了掸身上的尘,理顺了衣袍后定定地瞧了太子半刻钟,直到感觉自己胸中浊气都归拢好了,才缓着声音开口,“更深露重地,还不赶紧送太子殿下回东宫!”
太子殿下还想再进一步,被皇后娘娘强硬地挡了回去,“执玉快回去睡!明日可是大朝日,储君可不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皇后与太子,虽无血脉连接,但依旧能够压制。
太子殿下朝着兰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放心地叮嘱:“母后灌些醒酒汤给她,多派些人守着。”
得了皇后的肯定答复,这才行礼离去。
皇后娘娘心情突然大好,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这一边的滋味,的确是很好。
看太子心焦的感觉更好。
拢着灯到偏殿,亲眼瞧着她灌下两碗醒酒汤,摁着她躺下,等她睡着才离开。
回到殿内发现陛下早就睡过去了,方才得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皇后娘娘捏着陛下鼻子不让他呼吸,不过片刻,陛下就从梦中惊醒,瞧清楚眼前人是皇后,也不气恼,展臂将她揽进怀里,嘴里含糊着,“辛苦梓潼了。”
搂着皇后,二人一同睡去。
第二日,兰时醒来,已是午后。
兰时懵着脑袋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远处的美人屏风,半晌没言语。
皇后娘娘坐在一旁,看她神游天外,忍不住轻咳出声,“咱们的小酒仙醒啦?梦中可有得个一二佳句?”
兰时懵懵地转头与皇后娘娘对视,“姑母?这一大早您为何会在这里?”
兰时恍惚地想,今日仿佛是各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陛下后宫虽然清净,到底还是有几位妃子的,她姑母不在正殿等各宫拜见,怎的出现在此处了?
看兰时疑惑地认真,皇后都要气笑了,“都正午了,还早!本宫当咱们兰时是个有分寸的,结果那一坛子秋露白你竟然喝得一滴不剩!”
正午了?
兰时深觉自己酒量见长,虽睡得时间长了些,但这回没有头痛。
她慢吞吞起身,拖着略微疲惫的身躯贴到皇后娘娘身边,头倚在皇后娘娘肩上,“姑母,我就是有些难受,我觉着那武状元德不配位,可就因为他是男子,他就能在那位置上,我却不行。”
皇后娘娘哪怕知道兰时此时这副样子,是怕她动怒和责罚,也还是会心疼,她端了晾好的粥碗过来,“先喝点粥吧,宿醉起来不吃东西会难受的。”
兰时举过粥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
皇后娘娘见她老神在在地,忍不住逗她:“你还记得你昨晚,扛着太子殿下,把他扔出仁明殿外的事吗?”
兰时一口粥呛住了,咳个不停,皇后娘娘没想到这么大反应,一下一下地给她拍背。
好不容易面红眼热地止了咳,被强咳激出来的泪还没擦,又听皇后娘娘不紧不慢道:“后来,你坐在仁明殿的墙上,唱北境小调把我吵醒,还把翻墙翻一半的太子给拍下去了。”
这下兰时彻底清醒了。
明明上次醉在萧宝圆家里时候,可文雅了,宝圆同她说,她醉了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天亮。
萧宝圆从来不骗她。
“那定是那秋露白酒劲儿太大了。”兰时纠结片刻,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没受伤吧?”
太子殿下那脾气,破块油皮都得大做文章薅她一顿。
皇后娘娘没想到这一层,她还当兰时早前说过不嫁太子的话,是嘴硬心软,没好气道:“好着呢,今日来请安还问起你了!”
兰时松口气,没事就好,这事她当不知道,太子殿下肯定端着身份不会提。
“还有。”
皇后娘娘喝了口茶,又补了半句。
还有?兰时的心瞬间提到半空。
“北境的信,直接随驿站送到本宫这里了。”
兰时顾不得方才的窘迫,立马接过来,这应当就是五哥说过的,信随驿站的那封信了吧!
一字一句认真看完,兰时抱了抱皇后,“姑母,五哥说给我送了礼物,已经运到府里了。姑母您给我个手令吧,我要回府去瞧瞧。”
“去吧。”
皇后娘娘巴不得她回去,不然太子会一天来仁明殿三趟,这磨来磨去地,兰时一个心软爽快地反悔,高高兴兴地嫁人可怎么好。
兰时回府的时候,她那从千里迢迢从北境寄过来的礼物也正好运到府门口。
走陆运过来的,北境往京城的这条路线上,英王府是在陛下默许下插过手的,宝圆帮她提过一嘴,事关她的东西,可加急。
兰时看着眼前几乎不染纤尘的白马,几乎要落下泪来,“浮光,竟然是浮光。”
浮光曾是她五哥的战马,随五哥征战多年。
“回娘子,这并不是浮光,是浮光的孩子,是少将军特意给娘子养出来的,叫衔蝉。”
兰时顺马鬃毛的手顿在原处,欲言又止,且一言难尽。
“衔蝉?如此英武的马,五哥给它取名衔蝉?”那不是狸奴的名字吗?
这就是武能策马定江山,文能提笔安社稷的人取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