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夫人也想扑过来,被太子殿下冷眼一横,怔在原地忘了动作,只能眼瞧着这一行人从自己眼前走过。
太子殿下站在文府门口的匾额底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外祖父被人押上了车,跟着一同去了大理寺。
确定太子殿下带人走远了,文馨宁当机立断,“快,去请父亲与叔父回来,一定要快!”
这等大事,还是得等人拿主意才好。
大理寺卿听守卫来报,太子殿下押犯前来,扶冠相迎,可待他于大理寺门口看清楚太子殿下押来的人犯是文太傅时,一脚踩空,从台阶上跌下去,径直跪到太子殿下跟前。
大理寺卿牢牢扶着自己的官帽,才没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仪。
太子殿下也不为难他,着人将他扶起,连同自己外祖父一起带进大理寺监牢中。
“这事牵扯应当广,孤会留下一队人来护卫,你只需稳住了将人看好,除却陛下,谁来相见都给孤挡住,不需提审,也不用动刑。若是人出了事,孤拿你是问。”
大理寺卿战战兢兢,那他倒是没这个胆子,若是文太傅在大理寺监牢出了事,莫说陛下与太子,便是天下学子的唾沫星子都足够把他淹死了。
若不是大事,必然不能惊动太子,安顿好文太傅,大理寺卿随着太子一同出来,犹豫片刻,还是出言劝道:“殿下,微臣虽不知所为何事,但殿下此举,是把自己架到火上了,说好听些是大义灭亲,可若是不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将太傅这样不明不白地关下去,那就是罔顾公理道义。”
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泰半都受过太傅的指点教诲,太子这一独断,满朝文武议论起来,便是陛下也无法回护。
“无妨,你只管将人看好,其余有孤。”
太子殿下,真的没什么要问外祖父的,太傅这地位,做到头,得到的也不过是陛下的倚重和信任,如苏府案子那样大的局,只怕他外祖父有攒局之心,也无布局之力。
这案子背后,还有人隐着未被提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如今就看,文太傅与太子殿下这双饵放下去,是哪里的鱼先沉不住气来咬钩。
他以太子之名做局,这背后之人,无论图名图权还是图利,都不会按兵不动。
太子殿下所料不差,才过午时,他便被传进了文德殿。
文德殿内,文家两位舅父,枢密使,沈相,与太子殿下的老师杜太傅皆在。
陛下案前,摆的是四方呈报的陈情书。
陛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杜太傅率先开口,“殿下,陛下传你来,是要询问今日文太傅下狱一事。”
太子殿下站定。淡淡道:“触犯刑法,便该罚,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外祖父即便为大凉培育贤才,也不能功过相抵。”
文家大舅父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问道:“那敢问太子殿下,他触犯了哪条律法,要您亲自拿人下狱?可过堂审画押?可有伏罪书?”
太子殿下看了这大舅父一眼,并不回答。
沈相与枢密使在列,并无立场多言,两两缄默。
陛下的脸色愈加不好看。
“都且退下,朕来问。”
文家大舅父还想再说些什么,碍于陛下,只得退下。
等清了场,屋内只余下陛下与太子父子二人,陛下起身当即朝着太子殿下便是一脚。
太子殿下毫不意外,提前稳住了,未被踹倒!
“可真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飞羽卫全权由你你指挥,你便指挥着他们押解着你外祖父下了狱吗?”
陛下不解气,才想踹第二脚,听得宫人通报,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陛下放下脚背过身去,“慈母多败儿!胡安,你去告诉皇后,让她先回去,朕晚间去陪皇后用膳。”
皇后定是听了风声来给这孽障撑腰来了,此时此刻,皇后正该避嫌!
“孽障,你母后是特意给你求情来了!你还不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面色比陛下还沉,恭恭敬敬地给陛下磕了一个头,“父皇,母妃身体强健,怎么会郁郁而终?是因为您与母后举案齐眉吗?”
他母妃一早知道自己嫁的是官家,与母后也关系也和睦,不然不能在临终时将自己托付给母后抚养。
陛下品出不对,疑道:“这是什么话?”
“苏尚书的旧案,您也是有疑虑的吧?不然也不会饶了他家女眷性命,没入掖庭为奴,这也是保全他家后人的法子吧?”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陛下面色越来越凝重。
陛下当初,的确是有这个顾虑,苏尚书做过的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桩桩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也不只是空喊了夫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生之志1这句口号而已,这样的人,哪怕陷于党争,都不会谋逆。
所以他尽力全了苏尚书身后事,也设法保了苏尚书家中亲眷性命。
“母妃定是在早前许多事上,都察觉出了外祖父身上的蹊跷,一边是亲父,一边是君夫,她没有两全法,唯有自苦。”
太子殿下揭这事不难,可论及这事后面他母妃的心事,于他又何尝不是一次自伤。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你外祖父与苏尚书的案子有关?”陛下有些不愿深究,文太傅不仅是文妃的生父,更是他的授业恩师,如今说文太傅德不配位,不也一巴掌打到自己脸上,也带累了太子?
太子殿下没这个顾虑,将自己的所思,尽数相告,“应当不止,毕竟母妃薨逝时,苏家一门都还好好地。”
“那你如此大张旗鼓,可曾有确凿证据?”
先斩后奏的竖子!
换了哪朝君父,知道自己的太子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不疑心?废了这太子之位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