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得嗓子也哑了。
喑哑难听的哭嚎如乌鸦的鸣啼,一路伴随着灵车,显得格外悲戚。
张阔与明雪都是独生子女,两人的父母没有其他孩子,两人一走,剩下四个孤独的老人。
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动容。
那两天大院里几乎没有笑声,大家沉着脸,时不时会拿袖子偷偷擦泪。
“作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两家还怎么过日子,我这两天也跟着眼泪都要哭干了,实在看不下去啊。”
“一走走两个,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唉,世事难料,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两人要是有个小孩就好了,几个老人还算有点指望,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撑得下去啊?”
……
好长一段时间,整个大院都笼罩在这两个年轻人突然离去的悲哀之中。
后来那个撞了卓禹驰的卡车司机在警察局交代一切,将张阔供了出来,彼时张阔刚办完丧事没多久,听了这个消息,大院里的人也只唏嘘一声,没掀起太大的讨论。
人死为大。
仿佛一个人去世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也都跟着躯体入了土,前尘翻篇,往事不咎。
顾樱没有参加张阔和明雪的葬礼,一如当初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
当初的婚礼她不想去,这次的葬礼她倒是想去看一眼,却遭到周围人集体的反对。
孕妇不入丧堂。
这不仅对孕妇肚中的胎儿不好,也会扰得亡灵不得安生。
这是这片地方流传下来的规矩。
顾樱最后只在站在自家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到载着张阔与明雪的灵车缓缓运出大院。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张阔带着她去乡下那几日的情形。
那些日子,她心里是害怕的。
她害怕张阔想带她一起走,这不是无根无据的猜测,这是摆在眼前极有可能的事实。
张阔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他放弃了一切,只将她带出来,很难不怀疑他最初的初衷是想着两人一起消亡。
或许在她不断地试探、不断地提醒之中,张阔最终改变了想法。
她一直觉得,张阔最后带走明雪,不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事情。
不过,张阔心里也是恨明雪的吧。
他大概会恨明雪当初主动的招惹,会恨明雪为了自身的利益嫁给他,会恨明雪让他做了无比后悔的决定。
可是不管怎样,最后做决定的人是他自己啊。
当初也并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娶明雪。明雪嫁给他有目的,他娶明雪何尝没有目的。
而明雪,大概也是恨张阔的吧。
结婚之后,两人根本没有多久的蜜月期,很快进入无休无止的争吵与冷战。明雪应该也一度后悔过,不然也不会几次闹离婚。
在张阔身上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结果,明雪会不会也在某个深夜独自悔恨当初与归希文解除婚约?
两个心里互相怨恨的人,如今在众人的安排下,合葬到同一个坟墓。
据说他们好早以前就开始分房睡,现下离开了,葬在土里,倒是能同眠。
想想有些讽刺。
如果亡灵能说话,他们大概会出言强烈反对。
可惜他们已经永远无法发声,人一旦死亡,尘归尘、土归土,有关于他们的一切将会被时光逐渐模糊,消失在岁月漫漫长河之中。
就像如同没有来过一般。
顾樱最近总是容易想太多。
不知道是因为孕妇情绪波动大,还是因为亲眼看见两个生活中的人被炸成碎片。
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总是要在黄昏的时候端出一把木椅,坐在大院里,抬头远眺天边的晚霞。
晚霞绚烂,通常将她白皙的脸蛋映得通红,仿佛涂了满脸的胭脂。
在日暮将近的时刻,大院里孩子们嬉闹的欢声笑语俨然变成一首催眠的曲子,顾樱通常会在此刻合上眼,偶尔会进入梦乡。
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她的肚子逐渐显现。
归希文便舍不得再她独自一人坐在外面,每每瞧见她合眼,总要拿出一张薄毯,轻轻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等她醒来。
有次顾樱是被惊醒的,她醒过来,瞧见面前的归希文,立即抓住他的手。
神色中有些慌乱:“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结婚了。”
归希文望着她不安的眼神,揣测:“新娘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