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干你的事。”
“……郎君?”
“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羊喜。
没顶黑眼圈之前就颇有点苗条过分,现下简直朋克青年的少东家惆怅地说,“她将我的用钱给停了。”
……她知道“用钱”是零花钱的意思,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少东家的废柴超出了想象,让她挑不出一个礼貌点儿的回应。
“利钱也不须我收了。”他继续惆怅地说,“她说我总是算不清账。”
……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想,还是边走边看看市廛里都卖些什么吧。
便宜的比如针头线脑,金贵的比如香料奴隶,只要不在雒阳置办铺面的商人都会来这里卖东西,走一走看一看还颇新鲜。
直到她看到一个卖药的摊子,摊上摆着一小包一小包的粉末,旁边打了个幡儿,上面画了只老鼠,不用小贩说话,她就知道这是卖什么的。
……报仇的时刻快到了!
“给我来一包老鼠药!”她咬牙切齿地说,“要那种毒性大一点的!多少钱一两?”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快准狠地抓向了她!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来没有被偷袭过的陆悬鱼不自觉地侧了一下身,然后眼看着失去平衡的少东家就要从骡子上摔下来,脸朝下摔进鼠药摊子上!
……………………
被她拦下来的少东家并没有表达感谢,而是满脸惊恐,“你想做什么?!”
……她买鼠药,能想做什么?
老板满脸茫然地看看她,她看看少东家,少东家愤怒而委屈地嚷了起来,“眉娘是无辜的!”
……(╯‵□′)╯︵┻━┻
鼠药名为毒砂,如果在药材店里卖,那就是药材礜石,能消冷积,祛寒湿,蚀恶肉,虽说大有用途,但本质还是含有相当大杂质的砷矿石。汉朝时提纯技术本身就很粗糙,这东西一加热还会产生有毒蒸汽,因而……
“郎君想到哪里去了,”老板尴尬地说,“毒砂苦得紧呢,怕不是傻子尝了才不吐出来。”
“那就好,”羊喜小声回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听起来确实得藏好,她心想,省得少东家不小心吃下去,事情就了不得了。
今天的行程特别的顺利。
那支禁军进城之后再没出来,因此城郊的禁军营基本是空的,自然也就没人跑出来抢猪了。
……要不怎么人人都说少夫人精明呢?她连这一点都算好了,保证城外的安全,才放羊喜出来遛遛。
太阳慢慢升高了,确实是热,晒得少东家有点儿蔫,控制了半晌,还是没控制住。
“其实是我不对,这件事,眉娘实是无辜的……”
……咳,她其实真的不想听八卦。
尤其是这种放在后世非常老掉牙的八卦。
眉娘是帮佣的女儿,从小便被父亲带来羊家做事,洗洗衣服,领两个赏钱,自然也就同羊喜认识了。虽说眉娘生得美貌,人又机灵,还勉强算个青梅竹马,但那时羊家还在期待着长子能刻苦攻读,将来寻个门路,刷点美名,举个孝廉什么的光宗耀祖一下,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媳妇。
屠夫羊四伯自然是能管得儿子服服帖帖的,但东三道上总有管不住儿子的,最后便是一户开酒坊的娶了眉娘。
但数年前起了时疫,眉娘家除了她与一个孩子,其余都没熬过去,羊喜的发妻及两个幼弟也是如此。
这场大疫对于有的人来说是机会……比如大贤良师张角兄弟。
……对羊喜来说也是如此,他不成器的素质已经显露无疑,羊家为他选继室时自然也不考虑门当户对,而是希望娶个精明能干的妇人进来,这一点眉娘其实颇合格。
“您登门求娶了?”咸鱼好奇地问。
“她心里是有我的,”少东家惆怅地说,“但她说,她如此寒素,如何能与我家结亲呢?岂不是会令家父责罚我么?为了我,她受了多少委屈!”
……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她想,毕竟是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她看来眉娘一点都不像悲情古言女主角的样子啊。
而且老板娘也没少受委屈啊,肉铺的伙计们都说少夫人天不亮就要起身安排一家子方方面面的琐事,入夜了还要查对账本不能休息。
“既如此,郎君亦迎新妇了,又何必挂怀过去呢?”
那双悲痛的眼睛望向了她,“尔年纪尚幼,怎懂情之一字呢?”
……这有啥不懂的,一百本古言里有八十本都有这种渣男,其中二十本是炮灰,二十本是男配,还有二十本能当男主,但追妻火葬场烧不烧就看心情了。
正午时,老牛也要趴在树下打个盹。
就只有她,慢吞吞地牵着两头骡子走,还要听一耳朵的情感故事。
远远近近的一片绿意之中,村庄渐近了。
“可是快到了?”
她点点头,“就在前面。”
这附近几个村子都同羊四伯订过买猪合同,度其轻重后,按照约定的价格交付银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