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翻船的。】黑刃小声说道,【我看过很多关于女子因爱生恨的故事,我给你讲一个?】
【……快闭嘴吧!】
“在下孤苦飘零,”她急中生智间,想了点说辞,“全赖诸位照拂才有今日,这车中的粮食,在下不敢私留,不如分与巷中孤老病弱之人。”
周围一片赞叹声起。
“至于这位娘子,”她咬了咬牙,“既无去处,与大家同行又有何不可?若是来日选中了哪位心仪的郎君,车中余财便为娘子作嫁,如何?”
小娘子又看了她一眼,盈盈下拜,“郎君既如此说,妾不敢有异议。”
声音有点哀怨,听得她还是有点心惊肉跳,生怕这妹子一个想不开,干点什么极端的事出来。
但小娘子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她只是将目光转向眉娘,上前两步,又行了一礼,“妾孤身一人,若姐姐不弃,妾与姐姐做个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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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看看,】黑刃赞叹道,【这姑娘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你强多了!】
【……你这什么话,】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颤巍巍,不敢说不敢动,【难道你是说她有心计吗?】
【嗯,比你心计多些,她从来没想过自尽。】黑刃慢吞吞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她想活下去的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下过一夜雨的营地现在支了锅,烟气滚滚。
阳光落在那个姑娘满是青紫的脸上,似乎察觉到眼前少年正在观察她,她微微侧了头,也看了他一眼。
尽管受了那样的苦难,她的眼睛里仍然燃烧着蓬勃的生机。
……咸鱼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几秒,眉娘也望了她一眼。
“既是陆郎君如此看重的人,”她笑眯眯地说,“做个姐妹有什么不好呢?”
……做个姐妹很好,把她牵扯进去就一点都不好。
眉娘去寻碗筷了,街坊们过来感谢她分发粮食的义举,但大概是因为她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光环作用,其中还是有人批评她大手大脚,得了奖赏随手就送人,一点都不像个能持家的样子!除非将来娶个厉害泼辣的媳妇,治一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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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几个阿姨拉着妹子问长问短,妹子则怯怯地一个个回答问题。
捧着个黑面饼子的李二挤在街坊们身后,也在努力抻脖子看热闹。
发现咸鱼的目光投向他,他立刻拼命点起头来。
……那个表情不需要什么察言观色,也能读出“羡慕嫉妒恨!”的含义。
【虽然是个5魅狗,女人缘却出奇的好!】黑刃最后赞叹了一句,【你真棒!】
被陆悬鱼一概认作西凉兵,监管雒阳百姓西迁的这支军队实际上并非西凉兵马,而是被董卓吞并掉的并州兵。
西迁的百姓之中,渐渐起了时疫,后出发的还未见,前面走了几十日的队伍中,瘟疫逐渐肆虐起来。
能埋的就地埋了,能烧的就地烧了。百姓原本缺衣少食,路上又多盗匪劫掠,怎能抵挡时疫呢?官吏渐渐力不从心,恐怕再这样放纵下去,将见积尸盈路的惨状了。
这支并州兵马便是为了此事被调拨过来,虽说杯水车薪,大概董相国总还希望他们派些用场。
太阳升了起来,照在这座只有数百人,却井井有条,也正准备随着队伍一同出发的军营中。
难得坐下来吃些朝食的张辽听过士兵回报后,挥了挥手,命他们下去。
见他陷入深思,一旁的魏续有些不解。
“此何许人也?”
张辽想了一想,“此人出身乡野,从未进学,是个目不识丁,混迹市井的无名小卒。”
“既如此,文远何以如此看重这个无名小卒?”
他抬起头,那张年轻英武的脸上满是肃然,“这人出身寒微,年纪尚幼,却清素节约,急公好义,不贪金帛,不图女色,临敌不惧,恩怨分明,兄可见过此等人物?”
叼着半个胡饼的魏续有些发愣,“文远所说,若非古之圣贤,便是王莽之流,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你所说的那个少年不过十七八年纪,如何能修得这样的品行?”
这个问题,张辽也觉得很奇怪。
按照范夔手下所言,那少年既是个神箭手,又有一手高明剑术,无论投奔哪位将军麾下,必得重用,恐怕连董相国亦会高看这样的少年英雄一眼,封官加爵亦非难事。
何苦守在一群平民百姓之中,不得施展呢?
思来想去,只有他出言招揽时,那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鄙薄,方能解释这一切。
董卓焚灭京都,劫迁大驾,此事天下人皆知,并州的这些将领亦心知肚明。
事已如此,只能暂且随波逐流,寻隙再谋拨乱反正之事,况且天下诸侯群起,其势已成,他一人又有何能为呢?
想到这个少年是因为品行高洁,憎恶董卓凶逆而不愿出仕,他更加跃跃欲试了。
“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张辽在心中反复地推敲,“既有秦人之勇武,又能领节制之兵,兼有仁义之心者,岂非不世出之名将?”
这样的人才怎能任其磋磨光阴,流落乡野呢?
既然这位陆郎君仁爱邻里,必定是个重情之人,这样的人,多见几面,一起吃饭喝酒混个脸熟,出同舆食同席寝同榻一下,待成了友朋,便万事好说了。
他总得想点什么办法,把这人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