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吟吟地,“足下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李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远着呢,你呢?”
“我家就在城中,”那个身材矮小,看着很精明的汉子笑道,“过来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这活又累又苦,”李二抱怨了一句,又问道,“你既是城中之人,难道还寻不到更好的活计?”
陌生人到了新环境,总是很希望发展一点新关系的,李二当然也不例外,况且他也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这个汉子很友善,也很热情,跟他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的互相就结识了。按这人自己的说法,他是城中某大户人家的帮佣,平时活计少,主人经常出门,府中管得又宽松,所以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跑来干活了。
“赵五哥,”李二听过之后,也不觉有些心动了,“你那主人府上,还雇不雇帮佣啊?”
赵五听了便是哈哈一笑,“主人家哪来那些活计,你看我都闲得出门打短工了。”
他虽这么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两眼李二垂头丧气的神色,便慢慢说道,“不过我家主人最喜欢结交天下豪杰,谁若有过人武艺,我家主人定奉他为座上宾啊!”
李二猛地抬起头来,他虽然没什么武艺,只有一把杀猪的力气,但他却再清楚不过,莫说是这小小的平原土城,纵放眼雒阳长安,甚至是全天下,也未必有人能及得上他家主人剑术之高明。
唯一的问题是……
他神情复杂地转过头去,烈日炎炎下,那个瘦小身影还在不知疲倦地刨沟。
……刨得特别有劲儿,特别有精神头,就好像下面藏了一座金山似的。
当然陆郎君的努力也获得了回报,监工走过来时看了两眼,便大声嚷起来,“你们看看这小哥的活干的!到底是比你们这群懒汉强!给这个小哥……叫什么名字来着?哦,陆咸鱼,记下来记下来!等下工时给他双倍的钱!”
李二看了一会儿陆郎君脸上绽放的笑容,又沉默地把头转了回来。
“你们那个主人要是见了天下第一的豪杰……”他小声问,“一天能给四十钱,还包一顿饭吗?”
第85章
干了一天的活,下班之后还是不要直接回家,先去集市看看。
来这里几天,她发现平原因为城市太小,导致了市廛和长安洛阳都不太一样,最大的区别是不少人并不是全天在这里摆摊,而是偶尔过来卖点东西,就跟早市和晚市似的,自己家种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就随便拿出来卖。
这种生意一般不收税,但是今天来逛市廛,她突然发现有个小吏拎着秤在市廛里走来走去,惹得大家频频侧目,似乎有点儿烦他,但又不肯惹他。
“这人干嘛的?”她随口问了个摊主,这位正在炸萝卜丸子,色泽金黄,香气扑鼻,李二路过这里就多看了几眼,正好她也好久没吃过炸素丸子了,决定也来点。
摊主瞥了她一眼,又瞥了那个来回溜达的小吏一眼,“呵呵”了两声,“县令大人听说市廛有人缺斤少两,派了个督查过来呢,听说要是抓到哪个短了别人斤两,最少也要罚一百钱!”
……可怕。
但考虑到自己天生不招人喜欢,炸丸子称好准备递给她时,她还真嘴欠问了一句,“这包丸子我拿去称称,没问题吧?”
听了这话,摊主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从锅里,又捞出来几个丸子,塞了进去!
“随你去称!”他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觉得这个县令还不错,”她小声跟李二说,“尤其是对我这种人,特别友好。”
说到这个,李二觉得也可以赶紧敲敲边鼓了,“以郎君的本事,只要略显出一点手段,难道这方圆几里的小城中还有什么人敢正视郎君吗?”
他说完之后小心地看了一眼少年的神色。
……陆悬鱼的注意力被一个豆腐摊吸引过去了。
“给我来两块,”她问,“我拌着吃也行吧?”
“……郎君?郎君?”李二狠下心,在她再接再厉,准备看下一个摊子时,给她拽到了路边,“郎君你看!”
虽说干了一天的工钱都被陆悬鱼拿走了,但是他口袋里还能摸出三十钱来递过去,那钱被他攥了许久,因此有些汗津津的。
陆悬鱼看了看钱,又看了看他,“这是什么钱?”
“有人打听郎君消息呢,这是收买小人用的……”他说,“依小人看,郎君纵使有心藏拙,在这平原城中,恐怕也是藏不住的。”
少年听过之后没什么反应,不担心,也不惊讶,那张脸看起来根本是不在意的,就只是随意地摆摆手,“没事,你自己留着吧。”
于是李二被这股巨大的感动包裹了全身,心里也涌动着暖洋洋的深情,只觉得他全心信任了郎君,郎君也给予了他全部的信任,甚至全然忘记了赵五其实给了他五十钱,另外那二十钱他藏在了鞋里,到现在还硌得有些脚疼……
夕阳西下,两个人拎了各种东西回来,守在窗前的大小萝莉立刻就跑出门来迎接。
“阿兄回来了!”这个是董白。
“郎君回来了!”这个是四娘。
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在喊啥,反正挥着两只小爪子期待脸等待投喂的……这个是小郎。
“同心今天怎么样了?”将这一堆吃食递过去时,她问了一句。
“我看倒还好,听隔壁家的阿妪讲,有种偏方很对症,可以试一试……”
一天下来,似乎什么都很对劲,风平浪静,路上有闲人走过,在这户家门口驻足也没引起主人家的注意。
但那闲汉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了,聊的话题特别俗,也特别易懂。
“你们可见到了?”闲汉甲开启了话题,“这城中竟然来了这样的小娘子!”
“就像画上的神女似的!”闲汉乙肯定了一句,但立刻又提出了难点,“这样的脸蛋,怕不是哪位贵人家的女儿?”
“你可听见了,她刚刚唤那黄口小儿为阿兄,家中无甚大人,她那兄长又只能出城去挖沟,显见没什么门路,你难道还以为她是什么世家贵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