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黑色的巨浪终于狠狠撞上了这群不速之客!鲜血泼在城墙上、城门上、路边酒坊的悬帜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哀嚎,有人扛着号旗想要进一步,更进一步,却连人带旗都被一刀斩断!于是在这场翻滚沸腾的旋涡中,那个想要冲进城的武将就显得特别显眼。明明浑身上下都是血浆,铠甲上扎着好几只箭矢,一眼望去便是个血人,却仍然牢牢地守在城门前不退一步!
只要越过他,只要胜过他,就能关闭城门!这些敌军也变成了瓮中之鳖!
只要胜过他!
……谁能胜过他?
他身旁的尸体先是铺满了城门前的土路,而后便渐渐叠成了一个小山。他身上的铠甲也明显有了好几处破损,却仍然不见他露出半分退意!
见到他们的将军这样勇武,那些死士暴喝着,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人数远远比不过冀州人,却如同一层叠着一层,耐心冲击礁石的海潮,片刻也不肯停歇冲进城的脚步。
骑在马上的郭未看了一眼两边的弩手,点了点头。
弩机拉动弓弦的“吱呀”声在一片混战中几乎微不可查,但那个武将仍然察觉到了。
这人退后一步,立刻有藤牌兵护住了他,而后这人扔下手中长剑,自背上取下了长弓,又取出了三支箭!
郭未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的箭既准且狠,更罕见的是极快!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对着房上射出了三箭!那些弓弩手立刻缩低了头,竟不敢在他的弓箭之下探出头来,瞄准射箭!
“此何人也?!”被卫队严严实实护在后面的郭未远远地看过去,不禁惊叹,“那是吕布麾下的勇将吗?还是刘备麾下?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勇武之士!”
“将军勿忧,”旁边的亲随很快地回答道,“不管他是谁,耗也要耗死他!”
这话是不错的,如果太史慈听到那个冀州人的话,也会苦笑一声。
他不知道已经酣战了多久,也不知道太阳向西又移动了几寸。
但他那支兵马还没有赶到!他明明要他们撇下辎重,疾行赶到厌次的!烽烟一起,哪里还会有什么斥候在外戒备,袁谭留在厌次附近的兵马只会源源不断地赶往这里!
这十里路程,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走多久。
但太史慈的手逐渐变得冰冷而麻木,热血能激发他无穷无尽的战斗欲望,却不能令他在不断受伤,不断失血的情况下继续无休无止地战斗下去。
他身边的士兵在不断倒下,这些先登死士倒一个便少一个,他们都是自平原而来的老兵,哪怕死了一个也会令他心疼,何况是这样惨烈的战局!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同陆悬鱼说过的话。
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一支长箭带着尖锐的轻鸣,扎进了他的铠甲之中。
他身边的藤牌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因此露出了这样的空隙。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响。
太史慈的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腔怨愤——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将军!”
“将军!快看——”
郭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将要入夜的一片火烧云中冲进城的,并非他的守备骑兵队,而是一支陌生的骑兵,他们虽衣衫褴褛,绚烂而酷烈的晚霞却仿佛在他们身上点燃了一把火光,一瞬间便烧尽了整座厌次城。
第193章
赵云会来厌次,是他思考过后的决断。
他领着这数百人躲在厌次东北方的小邬堡里捱了一个冬天,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先是吃存粮,后来是吃些树皮草根,好在他在平原待过许久,悄悄带上几个人出城,也还能踅摸到附近村庄买些粮食,好歹没至于杀马吃肉。但他们一共三百余人,却只剩下不足一百匹马,想要带着这几百人一路穿过袁谭的势力去到刘使君所在的徐州,是极难的一件事。
他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一个契机,或者是使君重新回到青州,或者是他能够穿过青州,奔赴徐州。
冬去春来,百姓便渐渐有了这样的声音,说是袁谭攻打北海,北海又请了刘备的援军过来,未知这一场大战鹿死谁手。赵云听了这样的传闻,心中便渐渐热了起来。
这个契机终于被他等到了。
当他见到厌次城方向遥遥升起浓烟时,便立刻点起骑兵,奔赴过去。
不管攻城的是北海的军队,还是使君的兵马,赵云都可以同他们汇合,同回徐州——
万万没想到,来的是太史慈的先登,并且寡不敌众,须臾间便有覆灭的危险。
他与这群先登死士不需要彼此相认,这其中有不少是关羽张飞送给陆悬鱼的部曲,当初在平原时,与他极是相熟,因此赵云策马而至时,远远便有人高呼起来。
“子龙将军!”
赵云顷刻便明了了战局,也迅速判断出自己该做些什么。
城门处拥挤,若是派骑兵过来,一旦冲锋便要践踏到自己人,因而郭未下令骑兵队绕城而行,想要他们断绝了这支敌军的归路。
但郭未没有想到,这支敌军竟然还会有援军——而且还是一群骑兵!
太史慈是不怕践踏到自己人的,他带来的士兵就只有那数百人而已,一旦闪开,立刻给赵云这群曾经的“白马义从”留出了一条路。
赵云拎起马槊,一夹马腹,暴喝一声便冲了上去,他身后的那近百名骑士也跟着冲进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