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陆廉的军队,也快要到达巢湖了……
吕范慢慢地眨了眨眼。
身侧的亲兵立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有人拔出兵刃冲了上去,有人护着他,大喊要他回营。
陆廉的脚尖轻轻踮起,仿佛阳春三月时,踮脚摘取枝头杏花的女郎一般轻盈。
于是剑光也那般轻盈地划过几名士兵的脖颈,鲜血也那般轻盈地喷涌而出。
吕范的神志终于回来了。
“不要管我——!”他猛地推开了身侧士兵,回头大喊起来,“立刻收起吊桥!关闭寨门!”
当他喊出这声时,身侧的士兵也倒下了。
一只手轻柔地抓住了他的衣领,随之一股大力便传了过来。
陆廉是女子,生得又并不壮硕,她那股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呢?
这位将军下意识地产生这个疑惑时,陆廉也在疑惑。
但她的疑惑顺嘴就说出来了,因此吕范也就听到了。
“就这还要打我军棍呢?”
……………………
在巢湖营寨的主帅被陆廉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起扔进丛林时,那些民夫们已经纷纷从骡车下面抽出了他们的短戟、藤牌、长槊、环首刀。
他们呼喝着,咆哮着,义不反顾,计不旋踵,跟随着他们的将军,向着敌人的营寨冲了过去!
人尽皆知,陆廉麾下有三千卒,是她自冀州一路颠簸,始终未曾离弃的百战老兵,而这五百人是老兵之中的精兵!
他们冲进这座数千人镇守的营寨,却丝毫没有敌众我寡的畏怯,反而心中一片火热!
看看这一座接一座的帐篷!
看看这些还没来得及运进帐篷里的粮食!
看看这堆积如山的财物!
看看自船上牵下来的肥嘟嘟的牛羊!
触白刃,冒流矢又有何妨!前面是他们的田地!他们的牲口!他们妻儿吃穿用度,还有父母双亲那一口体面的棺材!
那些从帐篷里爬出来的士兵匆匆忙忙想要阻止起反击,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找不到他们的将军了!
将军在哪里?!
将军在哪里?!
陆廉一剑砍断了中军帐前的大纛,高呼了一声,谁也不知道她喊了什么,但谁也不需要知道她喊了什么。
这座营寨并非全然没有抵抗之力,它还有三千兵士,尽管不是孙策本部兵马,但熟谙操练,武器精良。
但他们的主帅已经失了,大纛已经倒了,这对于刚刚进入战斗,尚未布置阵线的士兵们而言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
他们是为吕范而战的!吕范已失,他们又要为谁而战?
江东士兵开始争先恐后地往船上逃去,已经登船的士兵立刻抓起船桨,胡乱划了起来,未曾登船的士兵恨不得将船留下,于是有船舶相撞,又有士兵自相残杀,还有更多的士兵慌不择路,跳进了巢湖里。
那其中或许有水性极佳之人,总能寻到一条船爬上去,留得性命。
但更多的人将性命留在了岸边,幽蓝清澈的巢湖顷刻便染上了一抹殷红。
殷红越扩越大,很快将湖边尽染,惊得湖上的鸟儿也飞了起来,半天不敢靠岸。
夕阳映在结束了战斗的湖面上,水鸟便又悄悄落了下来,谨慎地向着这座喧嚣沸腾过的水寨靠去。
陆悬鱼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粮草是有的,酒肉也是有的,钱帛是有的,财宝更是有的。
打完这一座营寨,她从离开历阳时的精穷瞬间变成了大富翁!钱粮补给什么都不算事!
这还不算那些被撞沉的船……那些船里肯定还能捞点什么上来!
……她的意思是,孙策在自己家一亩三分地很客气,待百姓秋毫无犯,但对这片土地他还是搜刮了一下,尤其没放过那些世家豪强。
众所周知,孙策的作风在长江两岸士族们看来一直有点土贼,谁有钱就刮谁的钱。
“这哪里是土贼,这是实在的打土豪。”她一面赞叹,一面拿起一串闪闪亮的宝石项链,往自己脖子上比了比。
“将军仪态,玉树生光,这项链正是相得益彰。”随军的功曹立刻夸了一句。
她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又觉得有点不满意。
“你怎么不阻止我呢?”
那个四十多岁,被田豫压榨得早早就对发际线失去兴趣的功曹惊恐地睁大眼睛,五官也奇怪地扭了起来!就算她不会看别人眼色也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将军你有病吧?”
“……造册,”她将那串宝石项链扔了回去,“都造册。”
张辽此时还不知道陆悬鱼在一天之内就打下了巢湖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