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宏达宾馆三楼的房已经沐浴在了阳光之下。凌三与袁方止对视一眼后,便开始进入到各自的角色当中。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袁方止拉开房门,在走廊上焦急地大吼起来。
凌三则面色发白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气若游丝。
“干什么?大清早吵什么吵?”一个睡眼惺忪的卷发女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吴老太在哪儿?我们要见她。”
女人挤开袁方止,朝房间内看了去,见雪白的床上已浸了好大一滩血,讪讪道:“你们自己去吧,门又没锁。”
“地址!”袁方止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出门左转,三百米后十字路口直走八百米到镇卫生院,旁边一栋老房子就是。”女人欣赏完凌三的惨状后便不再停留,原路返回而去。
袁方止走到床边,用所剩不多的纸巾帮凌三擦试不断往外流的鲜血,说道:“坚持一下,我这就背你去找吴老太。”
凌三现在是杨真真一副病弱无依的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袁方止将她扶起来,再半??在地上将她背了起来向外走去。
走在大街上,俩人终于能正常交流了,凌三便将脑袋靠在袁方止的耳旁,道:
“这个柳镇很不同寻常。”
袁方止人高马大,被着自己心仪的女人,心情可想而知有多美丽。
“假公济私”这个成语也变得浪漫起来。
凌三发现的问题他当然也发现了,暂时抛开绮丽的心思,他认真回道:“确实不同寻常!
从昨晚那男的带着我们穿过几条巷子回到宾馆,再到宾馆服务员看到你时的一脸镇定以及现在大夜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好奇、视注我们,尤其流血不止的你,这只能说明,这整个柳镇都在吴老太的掌控之中。”
现在应该快六点半了,出门买菜的、开门卖早点的,以及拉着货运三轮车卖菜的,人们偶遇熟人聊上两句,或行色匆匆赶向自己的目的地,一切再平常不过,但是,一个男人被着一个脸色苍白,血流不止的女人,竟无一人哪怕投来一瞥目光,更不用说上前询问,确实怪异!
“昨晚来的人全身而退了吗?”如果整个柳镇都是吴老太的,凌三认为袁方止的后援队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是啊!”袁方止眉头不禁一皱:“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不过……”他想了想又道:
“游晟他们是经过特训的,保命的技能不差,最多……像我们这样,暂时受制于人吧。”
凌三听出了袁方止语气中的不确定,也不知如何接话。
毕竟,吴老太的手段还未使完,底牌更未亮出来。
“你的目的就是收回所有的盘蛇黑烛吗?”
“是。”袁方止干脆利落地回道。
“杀人没问题吧。”
“啊,呃?”凌三如此平淡地谈论着杀人,让袁方止一时有些错谔。
“杀人啊……”如果硬要说引念、献祭有点儿杀人的嫌疑,他倒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承认,可若是赤裸裸地说出这个词、做出这件事,他就有些迟疑了。
当然,经过咋晚的经历,他已自觉地将人俑排除在外。
“虽未亲身经历过清洗行动,但那种令人家破人亡的行径,我并不太认同。
以暴制暴不该是唯一的选择。
况且现在是法制社会,怎么可能说杀就杀呢?我想,只要收回了所有的盘蛇黑烛,再消除他们的记忆,应该再也掀不起风浪来。”
凌三没有回应。
从这段时间接触来看,袁方止应是那种生于富贵,长于富贵的公子哥儿,不过因为使命和职责才如观影似的介入他人的生死挣扎,对于什么是罪恶、什么是黑暗以及什么是绝望,他应该从未亲身体验过吧。
凌三抬头望了望天上那灼人眼球的太阳,不得不感概只有身处绝境与黑暗的人,才会知道他的这种所谓不计前嫌和不愿杀戮是有多么的可笑与荒谬!
哪怕是暗藏于地下,吴氏人仍旧不改邪恶本质,干出了放人鲜血炼制人俑的恶事。
这和凌部有又什么区别?
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凌三看来,过群魔鬼要是能自相残条,该多好!
当然,她也并不认为袁方止是真的出于仁慈之心和遵纪守法才有这种想法,很大程度上,凌三猜测,他多半应是只想单纯的完成任务而已,至于对方干出了多么令人发指、丧心病狂的事,于他而言,其实,真没半毛钱关系。
这是一种无视一切善恶对错的豁达!。
是一种冷漠到了极致的无情!
回想这段时间与袁方止的交集,凌三不得不感概:
他以伯奇的身份送人梦想成真,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收走念力而已。
献祭者感激涕淋,千恩万谢,他则冷眼旁观,悲喜不动。
他是献祭者心目中的希望,是来自黎明的救赎天使,也是夺人念力,让人永坠黑暗的索命恶魔!
凌三曾以为自己的前半生如行尸走肉般没有半点儿人的样子,可现在她才发现袁方止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漠到了极致,自私到了极致,这样一个男人,被他所喜亦或所厌,都不是件幸事!
凌三抛弃了以往的躯壳,正努力让自己活得有血有肉起来,她不愿再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愿再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只想按自己的方式去做。
而袁方止,她会让他歇了对自己的兴趣!
很快,袁方止背着凌三走到了吴老太那套位于镇卫生院旁的老房子。
像是早就预知一般,院门已大大地敝开。
袁方止也不讲究什么礼貌不礼貌了,抬脚跨过门扉,穿过架着葡萄藤的院坝,走进了摆放着古朴木质家具的厅。
吴老太正坐在沙发上,端着一碗米粥,下着泡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见到来人,吴老太挥手打断袁方止正待出口的话,说道:“先坐下吃点儿早饭吧。”
“老太,还请你先给我同伴止止血,再这么流下去会死人的。”袁方止将凌三轻轻放在沙发上,语气不显一丝焦虑地说道。
吴老太放下碗筷,看了眼脸色苍白,手臂仍在不停流血的凌三,知是他们在故作镇定,心理不免呲笑。
她拿过旁边的蛇头拐杖,借力站起来走了过去:“老太婆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害你受委屈了。来,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血暂时先止住。”
“暂时?”袁方止皱眉。
吴老太见凌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便主动弯下腰,用她那枯树皮似的手按在凌三手臂的伤口上。
一阵按压,吴老太松手,血止住了,不过伤口还是那个伤口,鲜红的血液呈将溢未溢的状态停在长约十厘米的划口上。
“对,是暂时的。最多能管两个钟头。”吴老太坐回自己的位置,解释道。
“阿谦,给人端两碗米粥过来。”吴老太朝屋外喊了一声,复又端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
很快,袁方止便看到昨天给他们送饭的木讷男子端着两碗米粥走了进来。
人虽木讷,袁方止倒也清楚地看到了这长相普通的男人其实也是一身肌肉的练家子。估计是这老妖婆的贴身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