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虞头一次在上班日比程深早起,时针刚指到七点时,她便已经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还在沉睡的程深,轻手轻脚起身下床。
走到门前,她又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打开这扇门呢?
转念一想,她随口说出的气话,他应该不会当真吧,毕竟人身上还带着伤,身体肯定受不了…
可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打开这扇门,去验证答案。
终究还是让好奇占据上风,宁虞紧紧贴在门上,将门把往下拉,从门后探出头、往走廊里看去。
视线先落在较远的地方,那里一片空荡,而后渐渐移到近处,最终和坐在地上的人对视上——
已经过去一夜,他外表不再那么整洁,衣服有些凌乱,下巴也多出了胡渣,宁虞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
顾衍应该完全没睡,眼下那片乌黑十分明显,听见开门声便下意识抬头看,见是她、内心一下轻松起来。
问候她:“才几点,怎么起这么早?”
“你…”
明明洗漱完之后就喝了一整杯温水,她现在却感觉喉咙干得不像样,几乎无法坦然说完一整话,卡顿片刻,才继续道:“你一个晚上都在这里?”
“不然呢?”他很想立刻就站起来,但因为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太久,腿完全麻了,只能慢慢移动,“你都那样说了,我还走?”
念及房里还有人在睡觉,宁虞不能敞开声音和他吵,只能小声反驳他的话:“我又没把那些话当真,你没走又不能改变什么。”
双腿终于恢复到正常状态,顾衍站起来,终于能和她平视,弯着腰继续问她:“真的不能改变什么吗?”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完全不像是疑问句。
昨夜两人在走廊上对峙,宁虞选择逃避他的问题,反问一句:“这重要吗,你为什么要和他比?”
“重要,”顾衍态度十分坚定,步步紧逼,“我需要一个答案。”
她沉默了,不能理解他的坚持。
同时又有些恼怒,她不想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他非要一直找她要答案。
她的心乱作一团,因为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话没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的问题我就一定要回答吗?”
顾衍愣住。
宁虞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很累,所以做不到控制情绪,明明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话而已,却能让怒气在她的胸腔里翻涌。
“真的很讨厌你这样,”她再也不想遮掩,将真心话都吐露出来,“你总是喜欢掌控住所有局面,即使我做了超乎你意料之外的事,你也是有点失落而已。”
“…你到底凭什么到现在,还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
不该这样,明明是和他博弈的过程,为什么到现在却变成了她宣泄心中不满的时刻?
宁虞感觉自己落了下风,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想离开,可顾衍眉头紧锁,一把拉住她:“我没有…不是,我没想过这样。”
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尽管他在她面前从来就没有过这意思,可他也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了高姿态,即使是在她面前,他也容易展露出这一面。
宁虞没有耐心再和他纠缠不清,甩开他的手,赌气说:“你凭什么和席文诚比啊,我以前和他吵架的时候,他在我家门口坐了一夜等我消气,你能这样做吗,啊?”
“我为什么不能?”
顾衍几步跑到她面前:“你相信席文诚能为你让步,却不相信我也可以,本质的区别就在于你对我没有信任。”
“你没有把我对你的爱当真,你不信任我的爱。”
“那又怎么样,”怒意未消,宁虞依然梗着脖子和他闹,“想让我信任你也可以,席文诚或者其他人做过的事,你都再做一遍。”
完全没有逻辑,任由情绪驱动言语:
“怎么样,你要不要做,就从现在开始,你在门外坐一宿,我明天早上如果出门看见你还在,我…”
顾衍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就给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有些愣住,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把她说的话都当真了。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们开始的契机,我也很后悔当初在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下,就说出那么一大段难听的话来。”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过去既然无法挽回了,我就只能在现在和未来多多补偿。”
“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之间只有一尺的距离,宁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的话,昨晚上输出一堆气话,也是在睡前脑子里突然闪过“他会不会把这事当真了”的念头,才会因为挂念早起。
宁虞的情绪来去都很快,一夜过去,她甚至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在昨晚说那样的话。
手指扣在门沿上,她小声问了句:“你头怎么样,现在疼吗?”
她们这一层的走廊在夏季夜里基本不关窗,顾衍大概率吹了一夜的风,要不是看他现在气色还不错,她都准备联系他家里来接人了。
顾衍一下就笑出声,语气轻快:“还行,偶尔会疼一下,不严重。”
卧室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宁虞想应该是程深要起来了,于是着急应付门外的人:“你先走吧,我晚点联系你。”
“我不走。”
“哈?”
“你和他不都是岔开时间去上班,”他理所当然地要求,“等他走了,你给我开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