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不置可否,抬起手轻轻梳拢了一下他微乱的鬓角:“你又知道了?”
“是啊,要不是我家大将军手下留着情,就凭檀王爷那两把小宝剑怎么可能拦得住你?”雁归揉捏着他的手指,“我还知道你舍不得……哎你、你亲我了!”雁归突然睁大眼睛,从楚岚怀里弹起来又立马倒了回去,“哎呀!疼!”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快让我看看!”
“没事,抻了一下。”雁归龇牙咧嘴地把楚岚的身子摁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就好。”
他用的是左手,伤在左肩上,楚岚自然不敢拗着他,只得又躺了回去:“你这伤口太深了,没伤到筋脉已经是万幸,别不当一回事儿!”
“好!我家大将军说什么是什么。”
楚岚叹气:“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要你以后顾惜自身,绝不准轻易涉险,也能算数吗?”
雁归毫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都听你的。”
楚岚侧过脸,刚好与他迎上来的目光相遇,四目相对,雁归突然问道:“云舒,倘若这回我真的栽在荆华手里,你……”
“我就陪你一起去。”楚岚道,字字有力,掷地有声。
雁归张了张嘴,强咽下还没问出口的话,紧紧攥住了楚岚的手。
他听过楚岚醉酒后说的胡话,可那时候的震撼远没有此时听他亲口对自己说来得强烈,这一刻,雁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跳漏了一拍。
楚岚回握雁归的手,想起前晚自己乍一听见雁归被劫持的消息时,那一瞬间的绝望:“赶去翠云山的路上我心急如焚,怕自己赶不及,又怕自己找错了方向,我急着见你,可又怕见到你时已经……”
“但是你救回我了。”雁归打断,不愿意让他再想下去,“而且那个时候,你还能那么镇定自若,部署周密,云舒,这天底下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
楚岚嘴角微微一弯:“因为心存死志,才能比往常考虑得更多。”
心存死志……这四个字被楚岚轻飘飘地说出口,却犹如万斤巨石压上了雁归的心,他不敢想象万一自己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岚打算用什么方式了结自己再追随他共赴黄泉……不行!不行!这事不能想!也不敢想了!
楚将军这几句话,让雁归既震惊又后怕,怔愣许久,堂堂一国之君一头扎进了大将军怀里,撒着娇哼哼唧唧:“云舒你太坏了!明明那么喜欢我,还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害人家难过了那么久!楚云舒!你对得起我么!”
这毫无征兆的角色转换,让楚将军生生地把好悬喷出来的一口老血硬咽了回去!这人!刚才分明还说着正事儿,连个缓冲都没给,瞬间上演这么一出?!这是什么玩意儿?还“人家”?!小寡妇娇斥负心汉吗?!他这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娘的!我刀呢?!
“你……堂堂九五之尊还要脸不要?!”楚岚拧着眉,脸上一阵五光十色,虽然手上没刀,但他也实在忍不了了!
谁知那厮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要脸哪能抱到我家大将军啊?不要了!”
楚岚彻底无语,瞪着面前这人,简直比看川剧变脸还精彩,他都恨不得跟军营里那些憨货一样,扯着脖子跳着脚喊“好”了!而且他发现,这样的雁归,虽然让他哭不得笑不得,但就是心软到不行,罢了……就算皇帝陛下的“闺房之乐”再匪夷所思,惊世骇俗,他也是要学着坦然接受的了,何况这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只要雁归喜欢,他倒也未尝不可。
事实证明,一物降一物,刚直如楚将军者,也终究难逃被某人缠化的命运。
夜,还长,楚岚任凭那刚刚还在自己怀里嗲声嗲气撒娇的某人又爬到身上来,膝盖一沉,轻车熟路地顶开自己的腿……
罢、罢了……随便他吧,只要他开心就好。
静谧的夜,偌大寝宫之中再不闻人语声,月光流泻,照映着锦绣床帏上的金龙,那五爪的神物随着床幔轻摇,栩栩如生地张牙舞爪翻腾在云海之间。
☆、圣心
自那日之后,乾安帝便新颁下一道谕令,修改了先前的一些规制,内容之全面涉及六部,最后一条,对位至王、候者非传召不得入宫的规制也稍作修改,规定京中王候无需传诏也可自由出入宫禁,但这条法令之下还有数条小则,于是筛选下来,符合新规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就只剩下了淮安王和建安候这两位。
楚岚也是从那日起,晨起从宫里直接上朝会,散朝之后回他的卫戍营处理军务,晚膳之前再赶回宫里去,直奔御书房,晚膳通常是两人一起在书房里吃了,之后再陪着雁归批折子,日子倒也过得安心充实。
不仅如此,这段时日,朝中这些老人精们,也纷纷发现了皇上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连带着整个朝野上下的气氛一时之间也轻松了不少。这一点,每日陪王伴驾的禁卫军统领那更是深有感触,甚至扒拉着手指头都能算得出皇上的开心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他职务特殊,离圣驾最近,自然也慢慢地瞧出了些许端倪,因此,他再看自家楚将军的眼神都是感恩中带着崇拜的,每日在心中默念:咱家直球楚将军可千万别跟皇上吵架,千万别吵架!阿弥陀佛!
中秋一过,秋意渐寒,这日天近黄昏,楚岚从卫戍营回来,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又碰见了刚从里面退出来的礼部侍郎,耷拉着脑袋走得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