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先停下脚步,往旁边侧了侧身,免得撞到自己的硬壳上再把老人家碰出个好歹来。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礼部侍郎果然是闷头赶路,差一点就撞到他身上才猛地抬头:“哎哟!下官失礼了!下官见过楚将军!”
楚岚点了点头,嘴角一弯,打了个招呼:“肖大人。”见面也没什么话讲,便打算绕过去。
谁知那老爷子竟然开口喊住了他:“楚将军留步。”
“肖大人有事?”
“呃……”礼部侍郎考虑再三,才开口:“楚将军,您每日陪伴皇上左右,得圣上信任,有件事,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岚心里一沉,便已知他大概想说什么,想了想,他开口道:“肖大人但说无妨。”
“圣上已届适婚之龄,却仍未成婚,也未有子嗣,按照规制,皇上是时候该选妃立后了,下官数次谏言,所上的折子次次都被皇上打了回来,此次下官直言进谏,又惹得圣上龙颜不悦,楚将军您也知道,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为帝王,若是没有子嗣将来必然有损国祚啊!”
尽管知道这位肖老爷子前来觐见,多半为的就是这件事,心里有数归有数,可听别人堂而皇之、义正辞严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心虚气闷。
楚岚略微思忖片刻,才开口:“皇上政务繁忙,也许只是无暇顾及后宫之事,肖大人不妨缓一缓,给皇上一些时间,否则,急于催促有可能与圣意相左,反倒是过犹不及,也对肖大人自身没有好处。”
“下官这一把年纪了,宁可丢了顶上乌沙也断然不能放手此事!”肖大人倔的胡子都翘了几翘。
这位礼部肖侍郎,乃是旧虞隆裕先帝钦点的文举状元,行事认真,直言敢谏,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倔!倔是真的倔,只要他认准的事情,谁的杠他都敢抬。
楚岚:“那肖大人对我说这些,又是何意?”
“下官是想恳请将军在皇上面前也能常提此事,若能规劝皇上早日大婚,便可称得上是江山社稷之福啊!”
楚岚很无语,心说:你不怕丢官罢职自己去揭逆鳞直谏就好,又何必拉上我呢?我的确不会丢官罢职,可要是敢规劝这件事,谁又能替我遭那活罪……
还不等楚岚想到什么借口开溜,就见御书房内侍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楚将军!皇上见您这么晚还没到,派了咱家到宫门迎您呢!”
“我……这就来。”楚岚正愁没借口走人,见内侍过来,便朝肖侍郎道了声告辞,立刻跟着内侍走了。
刚走几步,内侍欲言又止,低声道:“将军,皇上今日龙颜不悦,将军您……”
“好,知道了,本将军今日谨言慎行。”楚岚道,“你们下去吧,晚一些把晚膳送到御书房来就是了。”
一听这话,那内侍如释重负,将楚岚送到御书房门口,向皇上复了命,便带着另外几名宫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只要楚将军一到,他们就都成了闲杂人等,爱去哪去哪,总之不要杵在这儿碍眼,这是最近这段日子陛下定的新规矩,对他们而言,这可是几百年都碰不见的好事儿!楚将军可是他们的贵人哪!
楚岚一进御书房,一眼就瞧见主位上那张黑如锅底的龙颜。
龙颜不悦……看来是真的。
雁归知他到了,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朱笔和奏折,等他进来。
“回来了?”
“嗯。”楚岚点头,走到书案前,把一直攥在手里藏在背后的东西迅速亮出来,塞到雁归手里,“给你的,快吃!”
雁归一愣,看着那个细长的油纸包,疑惑地打开,眼前突然一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糖葫芦?”
“嗯,回宫的路上刚好看见就给你带回来了,耽搁这么半天,糖壳化了吧?”
“没……”雁归捏着竹签子,把糖葫芦举到嘴边,伸舌尖把化成了红艳艳水滴的冰糖珠子舔进嘴里,甘甜的味道从舌尖化开,一直甜进心里,“真甜!云舒来一起吃。”
楚岚看着他孩子气满满的举动,也笑:“我不爱吃酸,你特意让人给我做的蜜饯不是还有吗?等会儿我吃那个。”
雁归举着糖葫芦站起身,绕过书案,过来握住楚岚的手,低头就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笑吟吟地问:“甜不甜?”
楚岚舔了一下嘴唇,点头:“甜。”然后像嘱咐个小孩子似的,“快化了,你吃吧,我先去把甲卸了。”说着就朝书房后面的暖阁走,刚迈一步,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攥着。
“我陪你去。”雁归拖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楚岚刚想说不用,突然想起来肩甲和胸甲的构造和搭扣位置确是需要别人帮忙卸的,便也没办法,只得拖着个一见自己就变成了景三岁的皇帝陛下,一起去暖阁。
等楚岚换了一身衣服,景三岁的糖葫芦也吃完了,回到书案前坐下,伸手把旁边放着的椅子拖近一点:“云舒,过来坐。”
那张椅子个头不小,上面还加了厚实的软垫和靠垫,下面还有个能活动的小机关,打开就能用来垫脚,都是雁归特意为楚岚准备的,平时就放在自己的座椅旁边。
其实楚将军倒是有给自己弄了张书案摆在书房侧位的,他常看兵书和地图,尤其是那些地图之类的,摊开颇具面积,他自己的书案上堆得都是这么些个东西,用起来也方便,可惜有人不爱他离的远了,就愿意挨着黏着,非弄那么一张大椅子搁身边,那椅子倒是真舒服,楚岚一坐就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