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傻话!”楚岚仰着头看他,四目相对间,忽然抬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温软地斥责道,“堂堂九五之尊,还说这种童言稚语,丢人不丢人?”
雁归捉住楚岚那只手,在他手掌中的薄茧上亲了亲:“云舒要是不喜欢,我就改。”
“傻子!”
“那云舒究竟喜不喜欢?”雁归侧着脸,用乌黑的眼瞳认认真真地盯着他。
楚岚笑了,握住他的手:“喜欢,不用改。”
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御书房里堂而皇之地打情骂俏,好半天,楚将军才终于良心发现地想起说正事儿。
“雁归,方才我父亲自请去梧州之事,你也听到了,虽说他久戍梧州,对那里的情况尤其熟悉,的确是最佳人选,但他之前毕竟听信谗言,曾上书自请告老,倘若这个时候启用他,必然会给其他官员造成朝中已无人可用的印象,这对你接下来实施新政或有不利,所以,我没有答应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家大将军调兵遣将还不忘考虑到我,真是难为你了。”雁归起身,靠着桌沿站定,微微一笑,“启用楚老这件事,你我的确都不便提及,不过,如果左老他们这些旧虞老将举荐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你肯不计前嫌让我父亲挂帅西征?”
雁归:“诚如你所言,楚老的确是最佳人选,他老人家有意为国效力,我岂能寒了老将军的心呢?江山社稷为重,区区嫌隙又能如何?更何况,我对楚老的嫌隙都是因为他对你不公,往后他若肯诚意待你,我自然也接受他这个长辈。”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雁归的话让楚岚心头一热,胸中刹那间暖流如注。
☆、梧州之乱
原本已解甲归田的武安公楚昱,在忠勇公左恕等几位旧虞老将的当庭举荐之下,再次披挂出山,即日西征;同时,朝会之上,关于在狄地设置都护府一事也有了眉目,在景国众臣举荐之下,调任金州守备官余少先为狄境都护府大都督,将白头山以东正式纳入大景版图之内。
赶赴梧州的武安公,果然不失众望,率军一路西进,在文将军与沈将军这两位后辈的配合下,相继拿下了梧州以南的德城与哈城,给了敌军一击重拳,将戎虏大军逼退回梧州城中。
梧州城墙都是以巨大的青石垒砌,再夯以草木灰铸成,坚固无比,原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占领了梧州城的戎虏将领苏哈茨,老谋深算,尤其善于揣度人心。此时,他一身戎装,站在梧州城墙上,眺望着南方,一头浅金色的发丝在干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神情肃穆得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他侧过半张脸来,在他身后的卫兵只看得见露出一半那横断在他面颊上的狰狞刀疤:“把你刚才的消息重新说一遍,你说赶来增援的将领姓楚?”
“是的!元帅大人!”卫兵笃定地说道。
苏哈茨湛蓝的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是楚岚吗?!”
可卫兵接下来的答案却让他感到失望:“不,大人,是楚昱,楚岚的父亲!”
“楚岚……他为什么不来?”苏哈茨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弯刀,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触摸自己嘴角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几年前,那个少年送了我这么一道丑陋的伤疤,这一回,我也同样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我打赌他一定会来的,而且也一定会对我这份礼物感兴趣,这一回,我会踢开他这颗碍事的石子,亲眼去看一看属于我们的南方的土地!”
“大人,那我们准备进攻么?”
“不,我要逼楚岚出现,也顺便为我们的盟友再争取一些时间。”苏哈茨微微一笑,“带两个俘虏士兵到这里来。”
不多时,有卫兵押着两个五花大绑,浑身军服已经破破烂烂的景国军士来到了城墙上。
苏哈茨对卫兵道:“派使者去对楚岚的父亲说,让楚岚到这儿来,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么我将每天斩首几个战俘,今天是两个人,明天就是三个人,如果楚岚不敢来,那我们就杀光城里所有的战俘和无辜的平民!”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武安公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囚禁了戎虏使者,召集文将军与沈将军商量攻城事宜。
次日清晨,武安公亲率大军至梧州城下,苏哈茨却完全不予理会,命令戎虏军紧闭城门,拒不应战,但杀战俘的事情却照常进行,城下的景国将士,眼睁睁地看着三名同袍被推到城墙上,刽子手揪住他们的发髻,将他们的脑袋摁在了垛口处,毫不费力地一刀砍下去,那个年轻人的一腔热血便瞬间喷涌而下,一颗人头也随着飞溅的鲜血摔到了城下,骨碌碌滚到了楚老将军面前。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武安公血灌瞳仁,立即下令攻城,景军将士也气红了眼,一时之间杀声震天,架起长梯朝城墙上的敌人扑过去。
戎虏人居高临下,每人拎起一桶煤油沿着景军的长梯泼了下来,随后一支支火把飞出墙外,点燃了煤油,燎着了景军将士们的衣襟,将梧州城外烧成了一片火海,原本还士气高涨的景国大军,刹那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溃不成军,原本还好好的一个人,转眼间就烧成了一团火球在地上翻滚,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后面的将士有冲上前帮助同袍扑火的,被随后埋伏在城墙上的弓箭手射倒在地。